随着他们关系的“破冰”,宁晚也逐渐不太限制沈舒云的活动范围。尤其是宁晚在意识到沈舒云好像真的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后,沈舒云的活动范围就慢慢变成了整个二楼,再慢慢变成了整栋宅子。保镖也被宁晚撤了大半,只留下两个在宅子门口守着。
宁晚看着沈舒云柔和的眉眼,心想,回来就把那些保镖都撤了吧,他们在一起过日子,外人总在算怎么回事。
第二天,沈舒云特意起了个大早,为宁晚做了一顿早餐。这是沈舒云自与宁晚重逢后,第一次为宁晚做饭,虽然只是简单的煎蛋和芝士烤吐司,但宁晚还是十分受宠若惊,近乎小心翼翼地吃完了这顿早饭。
宁晚咬着煎蛋,眼底微湿,捏着叉子的手都轻轻地抖,他说:“好吃……我等这顿饭,已经等太久了。”
那真的是宁晚觉得这辈子最好吃的一顿早餐。
沈舒云拿着一旁的餐巾纸擦了擦沾了油的手指,默然地注视着宁晚将餐桌上所有的东西都狼吞虎咽地吃完。
宁晚本来是要坐私人飞机回r市,但是昨天打电话问过了,老宅那边的管家说私人飞机送去养护了,暂时不能使用,他只好订了一张九点半的头等舱,现在已经快八点半了,就算宁晚再不舍也要准备走了,否则会赶不上飞机。
他只回宁家老宅待一天,隔天就回来,因此不打算带什么行李,宁晚上楼换了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衫和一条墨蓝色的西裤,拿着放在茶几上的电脑包就准备走了。
沈舒云站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宁晚匆匆的背影,忽然叫道:“宁晚!”
宁晚回头:“怎么了?”
沈舒云嘴唇蠕动几下,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突然要叫住宁晚,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像是突如其来的大雨,哗啦啦地浇了沈舒云满心,将他的心浇得湿淋淋的。到了最后,沈舒云只能挤出几个模糊的字音来:“没什么,你走吧。”
宁晚却是笑开了,他折身回来,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了下沈舒云,然后单手捧着他清瘦的脸颊,在眉心处印下一个吻:“怎么了?舍不得和我分开?”
沈舒云快速地眨了眨眼,伸手推了一下宁晚,轻声催促道:“快走吧,别迟了。”
“好,”宁晚捏着沈舒云的手心,同他耳鬓厮磨,“那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宁晚迈着大步离开,门口的保镖恭敬地为他拉开大门。沈舒云则转身上了二楼,走回了那间困了他整整三个月的房间,倚着巨大的落地窗,目送宁晚乘车离开。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像是一头黑豹,顷刻间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庭院,很快在远处变成了一个黑点,在掩映的绿枝间消失无影。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了。
沈舒云伸手拉上白色的纱帘,从柜子里摸出一根头绳,将长发扎得高高的。他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打开了宁晚那天看的诗集,静静地等一个人。
罗骁在宁晚走了一个小时后到了这栋宅子,门口的保镖没有多加阻拦——放在这栋宅子的保镖,要么是在宁晚极其信任的,要么是宁晚从老宅里就带出来、相处多年的,都是宁晚经过挑选,才筛出来信得过的那部分让他们来这里看着沈舒云。很显然,这两个保镖都认识罗骁,问了几句就将人放了进去。
沈舒云正翻着书,翻出些困意,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那点睡意立刻被打消,抬眼看向来人:“你来了。”
“你确定要跟我走吗?”罗骁有些心虚地搓手,他怎么想怎么觉着,把老友的伴侣带出来这件事很奇怪,“我可以带你走,但是孩子我没办法一起带走。一是怕门口那两个人会不放行,二是怕他半路哭闹起来,会……”
“我知道,”沈舒云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一边,“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他一起走。”
罗骁愣了愣,似乎是对沈舒云的决绝有点惊讶,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走之前,要再去见见他吗?”
沈舒云面色微白,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手心:“不了……我怕再见他,我会心软。”
他眼底是决绝的别意,也是迷茫的心痛。
“好,那我现在就带你走。待会他们问你什么,你就都装作不知道,让我来说就好。”
沈舒云站起身,有些迟疑地看向罗骁,说出绕在心间多天的担忧:“你带我走,他会不会迁怒你?”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罗骁挑眉一笑,是千万般的潇洒肆意,“他就算迁怒我,还能怎么对我?把我也关起来?大不了就是吵两嘴……别瞎想了,跟我走吧。”
沈舒云也被他的话逗笑了,那点阴云被他抛在脑后,终于跟上了罗骁的步伐,走出房间,走下楼梯。在门口,果然那两个保镖用手臂拦在沈舒云身前,沉声对着罗骁道:“罗先生,您可以走,但是沈先生不能离开这里。”
罗骁抓了抓头发,面不改色地开始扯谎:“就是宁晚叫我来这儿带上他一起走的啊。”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出了疑惑。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些的走上前说:“罗先生,我们并没有收到这样的指令。”
“怎么没有了?”罗骁语气重了些,“今儿个是宁老爷子六十大寿,你们不知道吗?宁晚是怕老爷子看出些什么来,这才叫我把人带过去,一起给老爷子贺寿!黎叔,你总这么拦着,到时候耽搁了时辰,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被叫做黎叔的男子是宁晚从老宅带出来的,也曾跟着宁晚的父亲,算是在宁家的老人了,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做出了退步:“那我给宁少爷打个电话问一下……”
黎叔算是从小看着宁晚长大的,到现在宁晚都快三十了,他还是改不了叫宁晚少爷的习惯。
“他现在在飞机上,怎么接你电话?”罗骁面色微沉,目光里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压,“宁晚叫我将人带走,你连我的话都不信吗?黎叔,从小到大,你见过宁晚有比我更亲近的朋友吗?你连我也信不过?”
“算了算了,就让他带沈先生走吧,”另外一个年轻些的男子上前一步,拍了拍黎叔的肩,“就算真的出了问题,宁先生也肯定能联系上罗先生,罗家肯定也受到了老爷子的邀请,今夜肯定会到场的。”
黎叔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拦在门前的身躯让开,给沈舒云让出了一条路。他转头向一旁的罗骁叮嘱道:“罗先生,沈先生就是我们少爷的心头肉,你可千万别将他弄丢了。”
“我明白,明白。”
罗骁再三保证后,终于成功带沈舒云离开了那栋宅子,带着他上了自己的车。沈舒云摇下车窗,仰着头看外头蓝如碧玉的天空和高挂云间的日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抓了一束微热的阳光。
他终于逃出了那个牢笼,他不由想,自由的原来是这么好的——空气是清甜的,带着野花和绿叶的香气,阳光是带着暖意的,伴着鸟啼和虫嘶。
离开了,竟然离开了……也终于离开了。
罗骁开着车带沈舒云回到了自己家中,戚知寒早为沈舒云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客房,领着人往房间走去。沈舒云给罗骁和戚知寒鞠躬,真诚地道:“谢谢你们,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开口,我沈舒云一定做到。”
戚知寒被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用这样,我们又不是指着你还我们什么。对了,你就先住在这吧,看看还缺什么,我去给你找来。”
“我想先要一把剪刀。”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但戚知寒还是取来一把剪刀给他。
沈舒云说了声谢谢,就接过来朝客房里那间卫生间走去,将门关上,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戚知寒看了一眼罗骁,无声地用唇语问道,他不会是想不开吧?
罗骁眉头一跳,摇了摇头,小声地道应该不会。
正当两个人提心吊胆地胡思乱想着,沈舒云就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走出来,戚知寒只看了一眼,就惊讶地低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