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珍哼着小曲站在沙丘上感受燥热的风,顺着领队的指向,看向张掖的方向,心中又似有了无限的力量。忽然从身后处传来嘹亮的歌声,商队领队回头看了看道,“想必是别的商队,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沈珍珍乖巧地点了点头,蒙上头巾,走下沙丘,一行人又开始牵着马缓慢地行走,身后的“商队”却脚程很快。
只见赶上来的马队由一群壮汉组成,一队的壮汉看着气宇轩昂,甚有气势。沈珍珍偷偷打量着这一群人,每个郎君头上系着头巾,棕色的卷发被高高束起,左耳上带着大大的耳环,蒙面的头巾使人看不到脸的模样,但是那一双双湖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就像蓝色的宝石熠熠发光。
为首的一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对商队领队问道,“请问可否能借我们一壶水,我们到达绿洲估计要过了晌午,实在是众兄弟口渴,我们的水已经滴水不剩。”
商队领队看看这一群壮汉十分不好惹的样子,表现得又是如此彬彬有礼,也不好拒绝,看了看沈珍珍,沈珍珍轻轻点了点头,商队领队拿出了一壶水交给那汉子。汉子礼貌地鞠了一躬道,“您今天的善行会得到回报的。”
一行汉子轮流喝了几口水,便点头致意,又快脚程地离去了。那商队领队有些后怕,对沈珍珍道,“刚刚还真怕这帮魁梧的汉子不是好人,没想只是要些水。”
沈珍珍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低声道,“我看这些人不是商队,先不说体格了,骑马有速,各个身强力壮的,说不定是护卫或者是军队的人。”
商队领队点了点头道,“我看也是,刚刚那人还是笑着跟我说话,我却觉得迎面有股压迫的气势而来,叫人不得不点头。”
沈珍珍安慰道,“没事,我们就继续走路吧。”商队领队继续走到队伍里,陈五凑过来低声对沈珍珍道,“恐怕是西域哪一国的军人。”沈珍珍低声道,“既与我们无关,走就是了。” 陈六警惕地看着前方道,“还是要警惕些得好,走到了沙漠这种空旷的地方,四处并无遮挡,若是遇到了袭击,就毫无办法。”
商队果然在晌午后到达了快到沙漠另一边缘的绿洲,看见绿洲的时候沈珍珍惊呆了,心里感叹,怪不得绿洲被称作沙海明珠一点都不为过,刚刚走出满是黄沙的沙漠,乍一看到这郁郁葱葱的树木围绕在明镜般的水泊旁边,绿色的水草一片丰茂,她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沙漠是如此神奇的地方,竟然可以容纳两种截然不同的奇景。
商队的人们看见了绿洲也是一片雀跃的欢呼,仿佛走过沙漠的疲倦全都不见了。沈珍珍将马交给陈五,自己和夏蝶撒欢一般跑向水边。到底都还是小娘子,花朵含苞欲放的年纪,即便是经受了风沙的考验受了不少苦,心里还装着沉重的心事。这一刻二人却都像是小孩子一般,摘掉头巾,脱了鞋袜,站在水泊旁,捧起清澈的甘泉洒在脸上,感受着一片清凉。
不远处,一帮壮汉席地而坐,原来就是之前问沈珍珍所在的商队索水喝的马队。一行人坐在一起围成一大圈休息,坐在最中央的年轻郎君看着不似其他人一样强壮,有些削瘦,肤色也比其他人要白,大卷的长发随意被束起,掉下几缕垂在耳边,双耳戴着耳环,取下头巾后,精致立体的五官拼凑成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嘴角带着一丝不羁的笑。 一人看着远处水旁打闹的沈珍珍二人对坐在中间的这位郎君道,“王子,那二人是我们刚刚路过要了些水的商队,看着像是西京来的。”
原来这位被称为王子的,正是西域诸国中实力强大的疏勒国二王子,古力多辉。古力多辉和其一母同胞的哥哥,都是疏勒国王的正妃所出,自己又长得十分讨喜,因此颇受疏勒国王的喜爱。古力多辉是个聪明人,国内能个能干的亲大哥帮助父王处理国事,他就喜欢带着自己的护卫四处游历。二十岁,年纪轻轻的,倒是见多识广。
过去人们都说疏勒是蛮荒之国,国人粗鲁暴厉,可是自从丝绸之路开通后,中原文化也对西域的文化有了很大的冲击。现在的疏勒国王恰好又十分喜爱中原文化,因此古力多辉小时候听他父王总是说中原最有名的一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几年古力多辉时常出来游历,一出来就是个大半年,现在不仅能说一口中原话,还精通了西域其他国家与疏勒不同的语言。
古力多辉顺着护卫的指向看向了水泊,恰就看见沈珍珍一脸水滴微笑的样子,古力多辉一眼就看出这位是女扮男装的女娇娥,那种娇媚和柔美的样子不是一个男子可以表现出来的。虽然穿着男装,眼光毒辣的古力多辉还是能看出此女不仅容貌姣好,连身段都是上等,不禁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意,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就像有魔力一般绽放出不一样的光采。
沈珍珍和夏蝶将水壶装满水,走到了商队休憩处。陈五道,“这片绿洲后,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走出这片沙漠了。”沈珍珍笑着点了点头。只见商队领队走来道,“夫人,刚刚那群壮汉有人送来这个。”商队领队递上一张纸笺。
沈珍珍一边好奇道,“给我的?”一边接过纸笺打开,才发现中间夹了一朵风干的花朵,纸上则根本无字。沈珍珍拿着空白的纸笺朝那群壮汉们看过去,纸笺人群中忽然有一人走出来,唱起了歌,听着是胡人的歌曲。沈珍珍远远地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也对他所唱的歌曲完全不懂,却见一旁的商队领队脸红了,她忙问道,“他这这。。唱得是什么?”商队领队只得硬着头皮道,“是西域人唱给美丽的女郎的,您知道西域人比较热情奔放,有时候唱一首歌就会求得一夜。。。一夜欢好。
沈珍珍一听轰得一下子就恨不得从脚跟红到头皮,她一个嫁了人的妇人竟然被调戏了。陈五一听商队领队这样说,向那帮起哄的壮汉看过去,低声问道,“夫人,您看?”沈珍珍虽然心里恼火,但是却还是冷静的,摇了摇头道,“出门在外尽量不惹事,他们人多势众,又看着身强体壮的。算了,以免给商队惹麻烦。”
古力多辉唱完一首歌,旁边的护卫玩笑道,“王子平时是一曲难求的,今日这火辣辣的一首,若是叫咱们疏勒的女郎听去,还不红了眼?平日您在疏勒的时候,有多少女郎给您求爱,都被您拒绝了,今日竟然对一位异族女郎唱了这首歌,可惜她都听不懂。”
古力多辉笑得开怀道,“她听不懂,旁边也一定有能听懂的,不要跟我说那些在疏勒的热情如火的野马,我喜欢的就是这种看着如清谷幽莲,精致的美人。”
那护卫道,“王子您这般模样,又有谁能拒绝呢?”
古力多辉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兴起而已,那女郎一看就是中原来的,虽然大周民风开放,但是跟咱们西域诸国比起来还是保守得多,所以我可没有指望她会投怀送抱,只是想告诉这位女郎她很美。我可不是那中原落地为寇的山寨大王,要半路抢个压寨夫人。闺房之乐也要两厢情愿才能酣畅淋漓不是?”
古力多辉嘴上虽是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看向沈珍珍那个方向,心里道,“真想看看她女装的样子,可惜这个身段了。”一边这样想的古力多辉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太久没见女人了,才会这么急色昏了头,想不到我也有今天。”
于是沈珍珍莫名奇妙地收了一束风干的花朵,又看着一群壮汉骑马而去,也没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她休息好之后,就跟着商队的人一起继续上路,要赶在天黑之前走出沙漠到达城镇。张掖城已经不远了,想到这里沈珍珍的心就如将要沸腾的水一般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沈珍珍偶遇西域王子。大家觉得这王子咋样?
☆、客栈投宿遭遇马贼,沈珍珍逃出再遇疏勒王子
沈珍珍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一家边塞客栈,客栈看着已经有些年头,有些破败,门口点着几个红色的灯笼。尽管那灯笼里的火光十分微弱,却在这边陲之地,在渐渐变黑的天色中,让长途跋涉的路人看着有种莫名的归属感,沈珍珍看着这几个灯笼,想起了西京的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之感,想起了当年陈益和送的兔子花灯,不免露出了一丝笑意。
商队领队带领众人进入了客栈,一层不过摆着几个桌子,旁边有三个房间,二层有五个房间,索性今日并没有别的商旅入住,沈珍珍跟随的这个商队刚好可以全部住下。商队领队歉意地摸摸头道,“夫人今晚就在此将就吧,咱们三十二人,刚好一间住四人,共八间房。”
沈珍珍摆了摆手道,“快别这样说,有个地方能躺一会儿都已经十分解乏了,领队以前住过这家客栈吗?我看这客栈已经有些年头了。”
商队领队点了点头但是略带诧异道,“以前我倒是住过这家店,来来回回也就是那几个人,怎的今年看着都变了面孔,莫不是这家客栈被卖了不成?”
陈五一听严肃道,“在这边陲之地,有个这样的客栈,这里的主人一定不简单。”陈六点了点头道,“这话说得不错,晚上我们还是灵醒些好,以防有何不妥。”
沈珍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一个弱女子从未出过远门,特别是来到这种边塞要地,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是乖乖听话最为合适。
大家纷纷入住各自的房间之后,吃了点东西,擦洗擦洗,待夜色渐浓,就都准备安置了,明一早还要赶路。陈五陈六二人与沈珍珍和夏蝶住在二层的上房,二陈商量着两人轮流守夜,陈五守前半夜,陈六则守后半夜。
待沈珍珍简单地洗漱一番准备休息了,陈五就点亮了一个蜡烛守夜,陈六则坐在门边轻睡。沈珍珍合衣而眠,躺于榻上,在此时却毫无睡意,倒是躺在身边的夏蝶很快就睡着了。沈珍珍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想念自己的夫君。
现在距离陈益和失踪的时候过去了许久,他到底会在哪里?不知道等她入了张掖可否会有好消息?也许他已经自己回到了张掖城,亦或是他会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在莎车?每当想到这儿的时候,她就不敢再深想下去,怕是另外一种自己不想知道的结果。她始终坚信他会活着,因为从小到大,陈益和在她的心中,一直是个意志力坚定而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人。夜渐渐地深了,心事重重却又拖着疲惫身躯的沈珍珍终于有了睡意,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是陈六起来值夜,陈五点了点头,开始坐在陈六刚刚坐的位置闭上了眼睛入睡。客栈外边是夜色无边,不远处却有马蹄的声音,由远及近。三十来人穿着夜行衣,手拿弯刀,骑马而来,而客栈的主人则站在客栈外等着。看见这一队的人下了马,那客栈主人连忙跑到为首的人跟前笑道,“大哥,这一个商队规模颇小,但是看着是从中原而来,想必手中是有银钱的,眼见着天气越来越热,大的商队又不会在此时来,弟兄们也不能饿着啊。”
那为首的壮汉笑道,“还是你小子想得周到,弟兄们到不至于饿着,只是你分析的是有道理的,这酷暑天气马上就到,商队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多起来,能做上一票是一票。况且你说就三十余人,那我等也不用费任何力气,若是不反抗我们拿钱就走,若是反抗的话,就怪不得我们了,老规矩男子做包子,女子带回去让兄弟们开荤,哈哈。”
此时在房间里熟睡的众人根本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恶狼眼中的肥羊,只等被宰杀。陈六一直十分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摇醒了陈五道,“快起来有情况!”陈五立刻睁开了双眼,二人轻轻地走到窗前,掀开一条缝向外看去。
陈六低声道,“快叫醒夫人和丫鬟,我们得去马房。外面应该有多于我们的人,今日看来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咱们今日是遇上马贼和黑店了。”陈五急忙问道,“那商队怎么办?”
陈六摇了摇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商队的人好歹还能做些掩护,我们能带着夫人从后面骑马出去。”
正在熟睡的沈珍珍忽然被摇醒,迷迷糊糊的她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陈六低声道,“夫人快起来,外面有情况,我们恐怕是遇到了马贼,这客栈只怕也不干净,我们需要赶紧到马房去。”沈珍珍一下子清醒了,连忙跳了起来,而她身旁的夏蝶也已经坐起了身。
四人本就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悄悄打开了门,走在最前面,打了个手势,后面的三人猫着身子跟了出来。楼梯口站了一个店中的伙计守着,陈六右手向下,袖口中划出一把锋利的尖刀。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陈六一步上前,右手的尖刀划过那伙计的脖颈,见血封喉。沈珍珍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一步也不敢停留跨过了那伙计的尸体,快步跟着陈六向客栈的后门走去。后门则站了两个店伙计,可能这二人压根想不到楼上竟然有人下来了,因此还在那里说着笑话。
陈六一个眼神过去,陈五心领神会,二人并排走到沈珍珍和夏蝶的前面,忽然暴起冲到那两个伙计跟前,一人一把匕首直插入目标的心脏,那两个伙计连声音都没叫出来就已经歪倒在地了。四人打开后门,走到了马房。陈六偷偷解开两匹马道,“一会儿夫人跟着我,夏蝶跟着陈五,我们骑两匹马突围出去,但不是现在,等会儿他们入了客栈,我们趁乱跑出去。”
心里紧张得沈珍珍在这个时候觉得腿有些发软,月黑风高正是个合适的杀人夜,除了年少时骑马被吓到,此时的沈珍珍又有了生命脆弱的强烈感觉,她真怕自己今天逃不过这个劫难,要知道这些马贼都不是善茬,自己又是个女流之辈,若是被抓去就只可能受尽侮辱,若是那样她还怎么有脸去找夫君,倒不如死了干净。心中百转千回的沈珍珍摸了摸放在胸口,临出发前陈克松给的一把防身的匕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奋力地逃出去,若是真有个万一,被那些马贼抓住了,她就用这把匕首给自己一个了结。想到此,沈珍珍的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心中呼喊了无数次陈益和的名字,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马房外的动静,连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陈六的指示。
马贼们都下马后等了一会儿,那为首的挥了挥手,一群人蜂拥而进。陈六看准时机,扔给陈五另一段马声,轻声喊道,“上马!”沈珍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跃上马的陈六大臂一甩带上了马,而陈五也是同样的迅速将夏蝶带上了马,两匹马在夜色中就入弓弦上的箭被急速射出一样奔了出去。客栈中的马贼听到了动静,跑出来查看时只能看见夜色中快速移动的两个黑点越走越远,那首领摇了摇头道,“不用管了,想来是伸手极好的人。我们今日拿了钱走人就是,这剩下的人就让他们走吧。”
商队领队自认倒霉,遇到了马贼只得将值钱的财物都给了马贼,没有看见沈珍珍四人的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夫人可比银钱重要的多,想必是那两位夫人的护卫已经带着人跑了出去。因此商队领队等人倒是没有遇到生命危险,只不过被马贼们拳打脚踢了一番,受些皮肉之苦。马贼们缴获了钱财满意地扬长而去。
陈五陈六奋力地驭马疾驰了好一阵,在感觉后方并无人追赶后,放缓了速度,但是却在这茫茫夜色中迷失了方向。陈五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道,“我们一路向西北总是没错的,如今不用急驰,我们放慢速度走一阵,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就应该天亮了。”陈六道,“不错,那些马贼应该不会追我们,希望商队无事,到了张掖再与他们会合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