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心头一凛。
就在大街上这样惊鸿一瞥,蔺北行居然还有印象。
她迅速地摇了摇头:“没见过。”
蔺北行没想起来,放弃了思考,对着她轻蔑地一笑:“原来是萧家的,怪不得长得跟个弱鸡似的,风一吹就要倒了。”
萧阮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算了,这小霸王惹不起,别图一时痛快了。
“这位兄台,”慕呈青等得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道,“烦请你快些让让,先生要来了。”
蔺北行拍了一下桌子,瞪着眼睛道:“谁说这是你的位置?我在这里坐了七八天了。”
“我昨日就是坐在此处,”慕呈青居然一点都不怵他,“不信你问这位萧家小哥。”
蔺北行阴森森地一笑,捏了捏拳头,慢条斯理地看向萧阮:“姓萧的,你说这位置是谁的?”
萧阮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位置上一声不吭。
慕呈青恼了:“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注]”
萧阮大吃一惊,这么一个谪仙般的斯文人,居然骂起人来这么狠毒,这要是蔺北行发起火来,十个慕呈青都不够他打的。
她怕慕呈青吃亏,忙不迭地起身劝架:“你……这话说的太过了,旁边还有个空位,不如就坐那里,反正都是一样的。”
蔺北行居然没有马上发作,他向来横行霸道惯了,京城里世家子弟都有些怕他,这个文绉绉的青年敢和他对峙,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他上前一步,和慕呈青几乎脸对着脸,饶有兴味地问:“你骂我什么?胆子不小啊。”
慕呈青没理他,反倒看向了萧阮,鄙夷地道:“还有你,我还当你是个有见识的男儿,却原来也是欺软怕硬之辈!你明知道看到这位置是我的,为何不敢回答?”
萧阮哭笑不得:“所信者目也,而目尤不可信[注]。你怎么知道这个位置就一定是你的呢?”
慕呈青一怔。
萧亦珩终于察觉了这里的动静,单手在书桌上一撑,一跃而起,几步就到了萧阮跟前,警惕地道:“你们干什么?别欺负我弟弟。二弟,你坐我的位置去。”
萧阮哪里会放心萧亦珩和她换位置,这只怕还没等到下课,萧亦珩就和蔺北行打起来了。
她连连摇头:“大哥,你回去坐吧,没事的。”
幸好,白飞帛很快就到了,一见学堂中剑拔弩张的模样,他也很头疼。
以蔺北行的水平,自然是没办法进这个班,但这是启元帝让人亲自交代下来的,说是要磨磨蔺北行的性子。
唯一庆幸的是,这位世子虽然脾气霸道,但还懂得尊师重道,并没有在学堂上给他难堪。
过去了解了一下情况,白飞帛稍稍松了一口气。蔺北行的确是坐这个位置的,昨天有事没来参加书辩才让慕呈青坐了。两人盯着这个位置都不肯放,白飞帛索性各打五十大板,让他们俩分坐两旁,萧阮坐在了中间的位置,这才算是解决了这个纷争。
蔺北行显然并不耐烦听课,白飞帛给了策论的题目,学子们都在奋笔疾书,他却只是懒洋洋地提着笔,不时地抬眼看看萧阮。
萧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勉强静心凝神,把思绪放在了文章上。
原本她觉得白飞帛幽默风趣,和以前柳先生严谨的学风大相径庭,还想尽可能地多听几日,现在看来,还是趁早离开书院为妙,省得被这位煞星抓住了什么把柄。
“啧啧”两声,蔺北行忽然凑了过来。
萧阮警惕地往用手蒙住了纸:“你干什么?先生说了,各写各的。”
“长得这么秀气,字也软绵绵的,”蔺北行语带嘲讽,“你们萧家的人,都是这么没有男子气概吗?”
“自然比不上世子你笔走龙蛇的霸气。”萧阮客气地恭维了一句,垂眸敛眉,一副乖巧的模样。
不知怎的,蔺北行有些心痒痒的。
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实在太秀气,皮肤白得不像话,眼睫乌黑纤长,往上弯弯地翘起,就连说话声也软软的,让人很想欺负一把。
“想不想变得有男儿气概一些?”蔺北行慷慨地建议,“不如拜我为师,我教你骑马射箭如何?”
一声嗤笑传来,慕呈青在旁边淡淡地接了一句:“你别听他的。你虽然总爱胡搅蛮缠,但是个学文的好苗子,若是你肯叫我一声师兄,我就勉为其难教你些时日,到时候一定可以金榜题名。”
蔺北行挑了挑眉:“怎么,你敢和我抢生意?”
“各凭本事罢了。”
……
这一左一右,隔着萧阮居然斗起了嘴来。
萧阮写了两行字,终于心浮气躁,压低声音提醒:“先生在看着你们呢。”
白飞帛在上面咳嗽了两声,两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个时辰左右,学子们纷纷交了文章。午间小憩过后,白飞帛开始点评学生们的文章。
和往常一样,萧亦珩的文章自然而然地被用作了范本,白飞帛把其中的精华处反复诵读了几遍,称赞他“行文犀利、有的放矢,可以一窥乃祖之风”,萧亦珩向来把祖父奉若神明,一听此话,自然心花怒放。
不过,放下萧亦珩的文章,白飞帛便又话锋一转,感慨着道,“从前我觉得你们都是人中龙凤,可今日才知道江南更是人杰地灵,乘风兄的两名弟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呈青的文章犹如天马行空瑰丽无比,就连尔沅的这篇,也角度刁钻、可圈可点,未来必定大放异彩。”
萧阮心里美滋滋的。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贵女圈中藏拙,日后必定没有那“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了,今日白飞帛的夸赞,让她小小地过了一把虚荣的瘾。
不过,还是要谦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