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夫人,”萧阮诚恳地道,“商大人一病不起,必定是有心结,你难道希望他带着心结在西南郁郁不得志吗?今日王爷过来,大家何不当面把事情说说清楚?若是心结能解,说不定商大人当即就病体痊愈了。”
“商夫人,我是来当面和商大人致歉的。”蔺北行忽然开了口。
商俞氏的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他和萧阮之间来回游移。
她跟着商易仁在西南已经有四五年了,听说过蔺北行杀敌的骁勇拼命,听说过蔺北行对待仇人的残酷无情,听说过蔺北行的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蔺北行会赔礼道歉的。
那日蔺北行凶神恶煞一般的神情还历历在目,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蔺北行是不是别有所图。
“不不不,”她实在害怕,结结巴巴地道,“王……王爷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我……我们……是外子得罪了王爷,王爷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外子是真的病了,不是有意要和王爷唱对台戏的……”
蔺北行霍地站了起来:“商夫人,不多废话了,你在前面领个路,我去见商大人。”
他的气势迫人,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商夫人几乎下意识地就起了身,走到才回过神来,担忧地抓住了萧阮:“王妃,王爷他……外子的脾气有时候也有点拗,你们千万担待着些……”
萧阮哭笑不得,连忙安慰:“夫人放心,王爷是真的来赔礼道歉的。”
商夫人赶紧咳嗽了两声,高声叫道:“易仁,王爷和王妃来看你了!”
门开了,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商易仁半靠在床头,披着外袍,额头上扎着白布,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药的残渣,居然真的是一副病重的模样。
蔺北行不可思议地打量了片刻:“商大人,你……就因为我拔了剑病得这么重?”
“我……唉……”商易仁一脸的心灰意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王爷,请恕我有病在身,不能相迎。等我病好了,我便会向陛下上奏,我才疏学浅,担当不了南昭刺史这个重任,辞官还乡,做一个布衣吧。”
萧阮明白了过来。
想必是这几年来,商易仁过得实在是辛苦,郁郁不得志,这一口气憋在心里,郁结在心,终于被蔺北行这一吓,给吓得彻底发作了。
“商大人,你开什么玩笑?”蔺北行皱着眉头道,“这样就要辞官,那我的部下早就全都走光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了。我今天来,特意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日后西南要长治久安,你还要出大力气的,怎么就撂挑子不干了?”
商易仁愣住了。
半晌之后,他揉了揉耳朵,闭了闭眼睛,求援地看向商俞氏:“夫人,我是不是病得耳朵都不行了?”
商俞氏连连摇头。
商易仁又呆愣了半晌,这才苦笑了一声:“王爷,你别寒碜我了,我已经明白了,我不是这块料,还是趁早离开西南,对你对我都好……”
“商大人!”萧阮忍不住了,“那日王爷拔剑相向,的确是他不对,可你为何不想想,你是否问心无愧?你一直对王爷抱有偏见,忌惮王爷,把王爷当成了敌人,将心比心,王爷又怎么会对你坦诚以待呢?你受到了一些挫折,就萌生退意,难道你忘了要造福西南子民的抱负了吗?商大人,请恕我直言,你没有武将的直爽,没有文人的策略,更没有为官的迂回,你难道真的要抱憾辞官,在西南一事无成吗?”
商易仁呆住了。
半晌之后,他后背冷汗涔涔而下,忽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你……”
商俞氏慌忙扑了上去,用力地去抚他的胸口:“大人你别激动,快些吸几口气……”
“我没事,”商易仁推开了她,看着萧阮颤声道,“你说的很对!”
“我王妃说的话,自然都是对的,”蔺北行一脸的理所当然,“所以,商大人,你就别再说什么丧气话了,因为连年战事的一年免税之期已到,这几日我和辖下的官员们正在商讨如何征缴税收之事,商大人若有什么好的意见,到时候可以一起来出出主意,郡府这么多年清闲下来,也该忙一忙了。”
商易仁的病,很快就好了。
和蔺北行那日在刺史府所说的一样,他开始听取商易仁对西南治理的一些意见,有些采纳了之后,也给了郡府一定的权利去实行。
萧阮对这些公事并不关心,不过,自那天之后,商俞氏时不时地便登门拜访,除了聊些诗词歌赋、书法画技之外,也会和萧阮说一些商易仁和郡府的事情,从字里行间可以听出,商易仁和蔺北行的关系日渐改善。偶尔萧阮也会在学堂和商易仁碰上一面,商易仁对她恭敬有加,再也不提从前刺探王府和靖安军机密的那些事情了。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到腊月了。
萧阮亲自替远在京城的家人置办了年礼,挑选了西南的特产,还有自己亲手写的春联、剪的窗花一并放进了年礼中。除了家人,她也替在京城的好友们准备了礼物,周卫哲、周卫旻、宁王妃、慕呈青、秦六姑娘……一个个都没有落下。
为了避免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她把礼品清单一一誊写好了,送到了蔺北行的面前。
蔺北行一脸的豁达,只是朝着礼单瞟了一眼:“这有什么好看的?送的礼品贵重些,可不能让人瞧不起你这靖安王妃。”
萧阮解释道:“礼不在重在于心,我们的心意到了就好。”
蔺北行想了一下,颇有些酸溜溜地问:“那我的礼物呢?”
萧阮怔了怔,本能地道:“你我成日里在一起,我的便是你的,你要什么,便从我这里拿就是,也需要礼物吗?”
蔺北行沉着脸没有说话。
萧阮一见不妙,连忙哄他:“好好好,你想要什么礼物?”
蔺北行闷声道:“不想要了,要我讨出来的礼物,又有什么稀罕?”
萧阮的头都疼了。
她的确没有给蔺北行准备礼物,这是过年,又不是过寿,没听说夫妻之间还要送礼的。可蔺北行莫名生了气,她只好仔细检讨起自己来。
这一检讨,她不由得有些汗颜。
仔细想起来,蔺北行已经送过她好几次礼物了,次次都十分用心:年三十亲手雕刻的印章、元宵夜的白毛团儿花灯、新婚时的一片紫薇花林……
而她,的确没有送过什么值得称道的礼物给蔺北行。
这一对比,难免显得她薄情了一些。
腊月的日子过得有些忙碌,这阵子因为开学堂的事情,王府的开销很大,过年的花用便不得不节俭着点,萧阮身为当家主妇,为此破费了一番心思,既不能掉了面子,又不能大手大脚。
这一日傍晚,陈碑之过来了,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京城那边过来的,和公函一起送到了王爷手上,托王爷转交给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