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是吧,但我本意是做他的插画师。”
“嗯,白笙安也算是全能型人才了,我看过他的小说,写的很好,只是插画没有触及他文章的灵魂。换作是你,可能会好一点。”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知道白律师就是白笙安,怎么偏偏她离的最近,却仍旧像傻子一般被骗了这么久。
罗薇薇这次既没有伤春悲秋,也没有自怨自艾,仅仅是东拉西扯的和她漫无边际的聊着天,但话题始终离不开白笙安。
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苏瑶坐的半边身子都有些僵了,便起身活动活动,客厅的另一边墙上也挂着罗薇薇和罗雅雅的合照,放大的照片能暴露出很多她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说,罗雅雅耳朵后竟然有一枚蝴蝶样的纹身。
这一点看似不足为奇,但是想着刚才罗薇薇的异常,苏瑶心底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涌出来,这个想法让她心跳迅速加快,惶恐不安,她心中忐忑的想着,她要不要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去捋罗薇薇的逆鳞?
作为一个和案子毫无关系的局外人,她应该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尽量不让自己淌这滩浑水的,自私是人的本性,她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或许,见好就收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苏小姐,你和白先生是什么关系?仅仅是上司与助理?”
罗薇薇看似随意但言辞间却浸透了好整以暇的讥讽,她这样的语气瞬间让苏瑶怒火中烧,是,她和白笙安不仅仅是普通的助理与上司的关系,更是一个爱慕者和一个自大狂的关系,一个居高临下对别人的感情嗤之以鼻,一个可笑至极却毫不自知空将一汪深情交付他人。
呵,多可笑的关系!
罗薇薇在她心口上捅了一刀,她怎么能善罢甘休?
于是,她回身,神色恬静的走到罗薇薇面前,张开双手,轻轻的抱了抱她,语焉不详的问:“那么,在罗总看来,我和白笙安……应该是什么关系呢?”
她正要松手,罗薇薇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终于再没了之前的遮遮掩掩,眼底的阴狠渐渐浮上来,由于她的不配合,罗薇薇再不屑伪装。
因为……她看到了罗薇薇耳后明显强行洗掉的纹身痕迹。
“苏小姐,我带你去看点好东西吧。”
在来之前,苏瑶就清楚她意图不善,这会儿自然不会想着罗薇薇能善待她,她既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也没必要矫情。
罗薇薇把她带到地下室,双手环胸看着她,拿下巴冲地下室中央的椅子抬了抬:“苏小姐,请吧。”
苏瑶格外配合的落座,手不露痕迹的按了按兜里的手机,罗薇薇点了支烟,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妖艳的红唇间,看着性感而魅惑,她拿了绳子把苏瑶绑在椅子上,语气略带抱歉,但眼底可看不出半点歉疚,她吸了口烟,银色的烟灰落在苏瑶的脚下,她轻声开口,好商好量的语气:“苏小姐是明白人,既然答应了我的邀请,来我这龙潭虎穴之中,想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既然……”
她顿了顿,夹着烟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自己的耳后:“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礼尚往来,是不是我也得有点回报?”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隐瞒,包括苏瑶刻意的拥抱以便看她的耳后,她都毫不避讳,说明,她并不害怕苏瑶发现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罗薇薇这一事实,相反的,这不是她的软肋,而是她的筹码。
“我知道,白笙安已经开始插手这个案子了,他和其他警察可不一样,不是什么狗屁的不在场证明就能唬弄的,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想点自救的法子。生存,是人的本能,所以,我会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同样的,苏小姐也是一样,要想安安分分的做你的插画师,就得乖乖的听我的话。”
苏瑶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轻声笑道:“罗总是想拿我威胁白笙安?你觉得白笙安会为了救我而放你一马?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给他打电话,把我做了肉票,看他愿不愿意为了救我,放下他的职业操守。”
“啧啧啧,小姑娘,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你可比外表看着难对付多了。”罗薇薇向门口走了几步,之后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睛吞云吐雾,嗓音微微沙哑,她冷哼道:“你以为我是傻的?我给白笙安打了电话,你觉得我能活到你这个筹码起作用的时候吗?白笙安有一百种方法弄死我,我的命可不能那么玩。”
她磕了磕烟灰:“他很可能已经发现了案子的疑点,等他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就会逮我过去审讯,到那个时候,我才能把饵抛出去,他接不接,才能决定你我的死活。”
看来罗薇薇如此镇定自若不是没有理由的,相较于白笙安强大的侦察能力,她的反侦察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懂得在最合适的时机抛出诱饵,她算尽了一切,甚至揣摩出了白笙安的意图,她操纵着整盘棋,就连白笙安,都成了她局里的子。
“我看的出来,你对于白笙安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在得知他要插手这个案子时,我就仔细调查过这个人。他是个油盐不进,冷漠无情的阎王,是个异于常人的存在,不要说情人,就连普通朋友,他都不见得多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案子当成生命的一部分,简直就是异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愿意把你这样的累赘带在身边,你无才无能,对他来说,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废物,他之所以还把你留着,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对他的意义,不是工作伙伴之间的默契,而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相互吸引。”
罗薇薇话音刚落,苏瑶就觉得自己的胸腔狠狠的震动了一下,她就这样把自己内心深处最不愿意触及的那些隐秘的心思揭露出来,让她羞愤难堪,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她清楚的很,她对白笙安已经不单单是基于工作的感情,而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特殊的情感。
“很快,他就能知道你失踪的缘由,到时候就会主动来和我协商,到那会,如果你在他心里有点分量,那么,你继续当你的小助理,我继续做我的罗薇薇,但是,如果他不来救你,那我就拉你当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算有个照应。”
苏瑶心口突突的跳,看着罗薇薇笃定的神色,忍不住胡思乱想,白笙安,真的会为了救她和罗薇薇做交易吗?
“反正怎么着也是等,闲来无事,想不想听个故事?”罗薇薇把烟掐了,从窗台上摸了瓶水漱了漱口,也不在乎她是否要听,自顾自的说道:“如你所见,我不是罗薇薇,我是罗雅雅,那个作恶多端,小太妹一样的不讨人喜欢的罗雅雅,我那个好命的姐姐,生的秀丽端庄,知书达礼,德艺双馨,就像模子里打出来的似的,符合所有名媛淑女该有的特质,小时候,我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雅雅,你看薇薇怎么样,再看看你,怎么这个德行?我当时就在想,我他妈怎么德行了?我就是再努力,有罗薇薇的光环罩着,我就始终是个窝囊的存在,我永远都活不成罗薇薇那样,又何必白费力气!”
苏瑶没做声,她既没有耐心当她听众的自觉,也还不至于打破她吐苦水的雅兴,罗雅雅要的或许只是一个倾诉的契机,至于对象是谁,似乎无关紧要。
见她态度还算乖巧,罗雅雅干脆扫了扫台阶上的灰,席地而坐,手指间的烟扑簌扑簌的掉着灰,她的眼神在烟雾中变得越发的朦胧,再次开口时,语调中就带了丝幽怨。
“其实吧,你知道的,人就是贱,虽然一开始真他妈难受,一天天哭的肝肠寸断,但是后来竟然也慢慢习惯了。就跟你似的,白笙安不见得喜欢你,你还要腆着脸凑在他身边。”
她语带轻蔑,自以为是的态度让苏瑶不满,苏瑶皱皱眉,径直打断她:“别一概而论,我和你不一样。”
罗雅雅吸了一口烟,那声嗤笑声淹没在朦胧的烟雾里,几不可闻,但苏瑶还是针锋相对的挑衅:“再说,如果我对于白笙安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个助理,你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绑到这来?”
“哦,这倒也是。”罗雅雅低笑一声,同意了她的说法,苏瑶心口却是一沉,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见她不做声,罗雅雅继续吐苦水,“他们越让我向罗薇薇学习,我就偏不,罗薇薇不敢干的,罗薇薇不敢触及的,我一概来者不拒,我就要活得和她不一样,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来过,何必小心翼翼的看她人脸色。这世上,只有一个罗薇薇,但同样,也只有一个罗雅雅。”
说到这里,罗雅雅眼底突然闪过一丝阴狠,苏瑶轻轻动了动麻木酸胀的手腕,心中清楚,这会儿才是重头戏了。
果然,罗雅雅再开始叙述时,语气就没有刚才那么平和了,一言一辞都透着恨不得把罗薇薇啖血食肉的怨毒。
“我发誓要和罗薇薇活得不一样,从骨子里要彻底的与她脱离开,但是老天真是作弄人,却偏偏……让我们爱上了同一个人。”
苏瑶难得有了兴致,她似乎触及到了这个案子的灵魂深处,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此行总算有了点意义,对于刑侦她不是很擅长,但是这儿女情长的事情,从她女性角度来看,却是很好理解,她试探性的说:“这个人是……张栋知?他喜欢的是……罗薇薇?”
提及这样的伤心往事,罗雅雅倒是很淡定,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嗯,后来我去找罗薇薇理论,我不平衡,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罗薇薇,连张栋知都是,现在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乏善可陈。我俩吵得很厉害,在这件事情上,罗薇薇没了她大家闺秀的端庄,歇斯底里的吼叫,跟只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
说到这里,罗雅雅顿了一下,把已经积的长长的烟灰磕在地上,漫不经心道:“后来,我失手把她给弄死了。其实也不算失手,可能我潜意识里早就想要她的命了,我埋了她,你看这满院子雪白的蔷薇花,开得多好。再后来,我抹了刺青,一转身,变成了那个我讨厌至极的罗薇薇。”
苏瑶见她说到动情处,眼底的戒备似乎放松了一些,便尝试着观察周遭的环境,这个地下室除了进来的门就只有一扇窗户,但是磨砂的玻璃看不清外头的景色,到底通往哪里,更是无从得知。
“我谎称罗雅雅失踪了,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罗薇薇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学的九成像,所以没有人发现异常,但是,这不是最可笑的。”罗雅雅顿了顿,眼底不再是怨愤,而是说不出的沉重和凄凉:“最可笑的是,竟然没有人真正关心罗雅雅去了哪里,失踪了便是失踪了,找了找,无功而返,也就渐渐淡忘了。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是这么的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