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那日的相片就送到童葭瑶手里,还有一张是给童阁的。只不过他如今像刚出笼的鸟,不知在外面忙些什么,整日的不着家。
听差找不到人,便连他的相片也一起送来了她这。她拿着相片去到他房间,恰好在书桌前看到个空相框,顺手放了进去,随后又伸长胳膊拿远了些好仔细端详。
照片里,平日间不曾察觉,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化这么多,个子已超她一头高,朗朗星目,气质矜贵,翩翩少年。
心中一紧,她急忙将目光转向右边,竟看见郝珊搀着林蒲的胳膊,心中不免纳闷到,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样的好。
还未来得及细想,只听门外,云遮一路小跑过来,呼哧呼哧地朝她喊。
“小姐,不好了,郝珊小姐打电话来说,少爷被警察厅带走了。”
相框被一下摔在桌上,由于支撑不稳,左右晃荡着发出玻璃与木头的摩擦声。
次擦次擦,手指快速转起电话的拨盘,那头的话童刚接起,就听见慌张的女声传来。
“接郝公馆。”
电话接通后,童葭瑶听见是郝珊的声音,急忙问她原由。
“怎么回事?”
郝珊用手捂着话筒,清晰又条理地同她简要解释。
“林蒲和童阁组织学生游行,被京师厅的巡警抓了。咱们先在警察厅门口碰面,对了,赶快问你爸爸要他的私印……”
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事态这样严重,居然还要用上私印。
嘟嘟嘟的忙音传来,童葭瑶急出了一头汗,硬着头皮又拨进外交部衙门。
果不其然,童易知晓后勃然大怒,却还是告知她私印的位置。她下楼取完,慌慌张张地出门,一路上提心吊胆,指甲摁进手心里都没发觉。
京师警察厅里,待二人签完保书,负责的参事一脸谄媚地将两位小姐请到上座,打起官腔,命人将童阁和林蒲带了出来。好在,童易刚刚打过招呼,四人并未受什么刁难。
回去的路上,童葭瑶黑沉着脸,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身旁的童阁探出手,握上她发抖的胳膊,却被甩开,几次反复,她不再挣脱,任他抓着直到回家。
两人一前一后追赶着到楼梯间,他的一句‘怎么了’不知戳到哪根神经,引来她山洪倾塌般地质问。
“你到底去干嘛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为什么什么事你都不跟我讲,我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宣泄里带着的哭腔越来越重,直到脱力,变成了啜泣。
他拽上她的手,拉进怀里,抚着她的头发,从头顶顺到发尾,好似给猫咪顺毛一般,还是只红了眼睛的猫。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所以,我……”
“谁说不在意,我说过吗。”她急冲冲地抢过话,因埋在他胸膛里,声音唔侬唔侬的。
见她不再哭,他低低笑着哄道,“以后什么事我都第一个跟你说。”语气轻飘飘的,顺着风一直飘进她耳朵里。
远处的半空中,一只黑羽麻雀追着一只灰雀飞了大半圈,也没得到回应,便丧气地立在窗前的枝杈上。灰雀见状,踮着脚一跳一跳地过去,啄它的羽毛。
黑雀扭过头,又缠着灰雀,双双飞进半空。
晚上,童易回来,立刻派人叫童阁去他书房。一侧的童葭瑶听到动静,趿拉着拖鞋跟下楼去,悄悄趴在书房门口。
里头一开始并没什么声响,在一阵瓷杯碎裂声后,拉开序幕,传来他父亲怒不可遏地斥骂。
“你跟谁玩不好,偏偏跟林叔申的儿子混在一起。”
门外,听到林叔申,她心里‘咯噔’一声,那个得郝珊屡屡赞赏,以笔杆子为武器,却被处斩于灯市街口的林叔申。没想到,林蒲居然是他的儿子。
“小少爷,快和老爷认个错吧。父子俩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管家在一旁劝和。
“我没错,那些人以为随便编个名头就能将东北变成满洲国了?还有那些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的人,以为这样就太平了?”童阁用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来反驳。
紧接着,传来藤条鞭打皮肉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每一下鞭笞都紧跟着一句“我没错”。
“因为你们俩,我和郝严礼今日真是丢尽了脸面。”
藤条从中间断成两截,被童易一把扔开。
'当当当’,童葭瑶在门外不轻不重敲了叁下,推开门后,看见管家扶着童易正要坐下,童阁站在角落,一脸的倔强。
“爸爸,您别生气了。以后我天天盯着,保准他不再出去惹事了。”
她走到跟前,搀上童易的胳膊,两手晃着撒起娇来,见爸爸撒了气,又将私印还回去,拉上童阁回了房间。
取来药箱后,她将他摁在床边坐下,仔细查看着伤势。
他木着脸,一动不动。脸庞右侧划过一道细细的伤痕,血液已经开始凝固,远看好似一道细细的红线。
见身前没什么,童葭瑶绕过去要看背后,却被他躲开,怎么也不肯让她瞧。
“我自己来,你回去睡吧。”他支支吾吾地推拒。
她双手环胸立在跟前,挑挑眉毛,向他逼问道。
“你自己来,你怎么自己来,让我看看,你要是能自己来,我立马回去。”
这下被堵得哑口无言,见她满是担忧,他摇摇头,伸出手慢慢腾腾地解扣子。
两颗扣子解完,胸前露出一大片肌肤,晃得她眼直晕,刚还是个气势逼人的小老虎,转眼间就变成扭扭捏捏的小奶猫。
“怎么脱……脱衣服了?”
一下子,他被气笑,扬起眼睛,弯着嘴角反问她。
“不是你说的要给我上药吗,我的伤都在后背,不脱衣服看得见吗?”
衬衫被整个脱下,她原眯着的眼眨了眨,望向他光裸的上身,宽肩窄腰,背厚胸阔,肌肉紧实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