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姐……”墓园管理处的人匆匆向她解释,“很抱歉,我们没有拦住他们,因为陆先生前天晚上就派了人过来守护,这些人放那两个人过去了……”
黎浅很快看向了贺川,“怎么回事?”
“陆先生担心还会有人来捣乱,所以安排了人守护在这里。”贺川回答。
“那两个人呢?”黎浅看向那两个还在不停磕头的身影。
贺川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缓缓道:“他们就是之前捣乱破坏的人,是来赔罪的。”
黎浅听了,这才再度抬脚往那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模样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都市男女的寻常打扮,也许此刻他们本该坐在某个办公室里享受冷气,现在却只是跪在丁梦的墓前,不停地磕头。
听见脚步声,那两个人一转头,看见黎浅,顿时都朝向了黎浅,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祈求:“黎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只是一时冲动,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给丁女士磕头赔罪,您原谅我们吧……”
黎浅安静地站在几步开外的位置,目光从那两个人身上掠过,很快又移开了视线看向远方。
“贺先生!”那个男人很快又看向了贺川,“贺先生,我们已经磕满一百个头了,您答应过不会报警的……”
黎浅听了,这才又看向贺川,“你给他们开出的条件?”
贺川对上她的视线,安静片刻之后,很快回答道:“当然不是。打扰了丁女士长眠,来磕头认错是他们应该做的事。至于恶意破坏墓碑的事件,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贺先生!”那个女人很快尖叫起来,“您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黎浅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又转头看向了那两个人,声音清淡地开口:“现在是我这么说。你们就算磕一千个响头,我也一定会追究责任到底!”
那两个人顿时呆住,也许在被带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吓得傻掉了,这会儿听见黎浅这么说,竟完全是一副委屈无助的可怜模样。
“我妈妈不想再看见他们。”黎浅低声说了一句。
贺川很快就示意人带走了那两个已经吓懵了的男女。
黎浅走到丁梦的墓碑前,才发现那里还放着一束白玫瑰,她转头问守在这里的两个人,“那两个人带来的花?”
“不是。”其中一个人回答,“是昨天有个男人过来拜祭留下的。”
黎浅一怔,“什么样的男人?”
“年轻男人,二十七八的样子。”
黎浅听了,骤然沉默下来,安静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你们能不能走开一点,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几个人很快都退开了,至少在她的眼前是暂时消失了。
黎浅静静站了片刻,随后走到墓碑旁边坐了下来,微微一偏头靠着冰凉的墓碑,很久之后才低低开口:“妈妈,你见到宋衍了,是不是?”
黎浅在墓碑前一坐就坐了几个小时。
下午三点左右,经历了大半天的闷热天气之后,天空中开始有雨点飘落下来。
有人给黎浅送了伞过来,黎浅便撑起了伞,遮住自己和妈妈的墓碑,仍是不愿意离开。
直到陆天擎来这里接她。
远远地他就看见了黎浅坐在伞下的身影,明明地上已经湿透,她却仿佛毫无察觉,依旧只是坐在那里。
陆天擎撑着另一把伞,缓缓走到她面前,低低喊了她一声:“浅浅。”
伞下的黎浅忽然就抬起头来,看见他,怔忡片刻之后,很快微微笑了笑,“你下班啦?那我们回家吧。”
她伸出手来递给他,陆天擎握住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黎浅正准备跟他一起离开的时候,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回转身来,将手里的那把伞放下,遮住了那一束白玫瑰。
“这把伞留给妈妈。”她低声说了一句,随后才走进了陆天擎撑着的伞下。
陆天擎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一手撑伞一手揽着她往外走,走出墓园时,身体已经湿了半边。
坐进温暖干燥的车子里,看着陆天擎湿掉的那半边身体,黎浅控制不住地轻笑了一声,随后伸出手来,做无用功地帮他擦了擦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向他,“四哥,谢谢你。”
陆天擎看着她眸子里真诚坦荡的感激,不仅没有丝毫情绪外露,周身气场反倒还像是收紧了一些,不可明辨。
车子一路驶向黎浅的公寓,到达小区门口时,黎浅却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司机一脚刹车踩下,陆天擎转头看向黎浅,却见她正看着窗外的那个超市。
她怔怔地盯着那个超市看了片刻,忽然就推开了车门,“我想喝牛奶,我去买。”
“黎小姐,外面下雨,还是我去——”
司机的话还没说完,黎浅已经下了车,跑进了那个超市。
宽敞明亮的超市里,她走过零食货架,走过饮料货架,走过奶制品货架,一直走到最里面……
然后,遇到一个阔别已久的人。
曾经的曾经,当黎浅每一次捧着母亲最爱的百合去拜祭的时候,有个人总是不以为然,口口声声最适合美人的鲜花还是玫瑰,因此每一次他陪她去看望妈妈的时候,总是会带上一束白玫瑰。
因此当黎浅看见母亲墓前的那束白玫瑰时,她几乎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人。
而此时此刻,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躲避不及的错愕与惊诧。
她将他堵在这个无处可逃的角落,他彷徨而内疚,最终只是低低喊了她一声:“浅浅。”
黎浅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脸上一丝波澜也无。
“浅浅。”他又喊了她一声,到底还是转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