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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先后进入画舫之中,临窗坐下,浮生抬眸打量一圈,见这船内雕梁画栋,装饰华美,不由慨叹不已。
隐隐听到內间似有人声,正盯着门帘暗自好奇,忽见张飞抬手拍了两下,立刻便有一群美姬扭动着纤腰从里间转出。
浮生脸色一变,饶是她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也从这些美姬的神色衣着上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些八成就是那啥了!浮生虽然一直对古代的这门朝阳产业抱有一丝敬畏好奇之心,总想着有机会一睹芳容,可是却绝对不愿意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下见识到该产业的庐山真面目。
不,这不是真的,他家关二爷才不喜欢这些莺莺燕燕。
浮生猛然转眸去瞧关二爷,只见他正端着茶碗垂眸饮茶,宛若对当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浮生一阵闷堵,看这形势,关二爷简直是驾轻就熟,对这些根本习以为常!难道之前对他的印象全是错的,他根本也和那些风流好色的男人一个样儿!
赵云见形势不对,讶然道:“张将军这是做什么?”
张飞笑道:“美景美事自然要有美人相伴,才更有诗情画意不是?”
赵云扫一眼盈盈靠近的众‘美人儿’,蹙眉道:“叶姑娘在前,将军这么做恐怕不太妥当吧!”
“哪里不妥当,只是听听小曲儿,又不干别人!”说着,拉住一位美姬的手,轻轻扯入怀中,然后饶有深意的看一眼浮生,道:“子龙还真是怕老婆,行了,你且做好你的二十四孝丈夫,只管听听小曲儿便罢。”
说完,朝旁边的一名美姬使个眼色,那美姬立刻转到关羽跟前,捉起酒壶笑道:“关爷,让柳儿为您斟酒!”
浮生听着那声音,简直肉麻得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目光一滞,整个眼珠子差点儿蹦出来:那位叫柳儿的美姬竟然挨着关二爷坐下来了!这还不打紧,关键是,关二爷竟然默许了,他竟然默许了!
画舫之上
浮生眼睁睁看着柳儿挨着关二爷坐下,整个人简直就要贴到关二爷身上,不由大为光火。恨不能一巴掌甩过去,在柳儿那粉嫩嫩的脸颊上留下几根鲜艳的指印,才觉大快人心。
还好琵琶声突然响起,及时打断了浮生的这种冲动。
只见美人儿们依次在红纱帐下坐成一排,怀里都抱着乐器,挑着纤纤玉指,一边轻轻拨弄,一边轻启朱唇,低低吟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美人儿们咿咿呀呀地唱着,眼中盈盈流波,并不时羞答答地抬眸向前扫上一眼,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欲语还休地与在座的几位眉目传情。
可惜,除了张三爷摇头晃脑,万分陶醉地用指肚在桌面上轻轻合着拍子外,关二爷和赵云似乎都没有欣赏曲子的兴致,他们两人商量好一般,皆埋着头饮酒,默然抿嘴不语。
当然了,浮生更加没有心思去欣赏什么乐曲,她心中有气,干脆抛开了顾忌,只将目光直勾勾锁住关二爷。可惜关二爷低眉嘬着酒水,只做没看见。
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大对头,张飞抬眸,悄悄扫一眼酒桌上各怀心思的几人,不由勾唇轻笑,顺手捞起一碗酒,道:“如此良辰美景,来,张某敬各位一杯!”
酒碗在空中一碰,关二爷与赵云皆仰面一饮而尽,刚放下酒碗,却听到一阵清脆的水流声。
三个男人诧异地转眸,见浮生放下酒壶,麻溜地端起满满一碗酒。
感觉到几道刺眼的目光,浮生抬眸,见三个男人此刻都凝眸望着她,脸上阴晴不定,不由咧开嘴,尴尬一笑,道:“张将军敬酒,怎好意思不喝!”
说着,托起碗底就要往嘴里送。
赵云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浮生的手腕,轻声道:“姑娘家的,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张将军也不会在意。”
浮生的脸色莫名一沉,用力地甩开赵云的手,怒道:“做什么,你是我什么人,要替我做主?”
浮生情绪突变,给众人来了个措手不及。
大伙儿皆吓了一跳,都不知方才还笑吟吟的浮生如何顷刻间便变了脸色。赵云最是尴尬,他只道浮生平日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不成想她竟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于是手臂僵在空中半晌,才愣愣地收回。
浮生忍住喷涌而出的酸涩,捧起酒碗,不顾酒水辛辣的滋味儿,喝水般‘咕咚’‘咕咚’咽了下去。完了抬袖一抿嘴角,咧开嘴‘呵呵’‘呵呵’地干笑几声,突然鼻头一酸,双眸便蓄满了泪水,再也伪装不下去。
她满心愧疚地扒住赵云的胳膊,泪眼汪汪地望着他,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赵云措手不及,他见浮生已有了几分醉态,忙扶住她,心疼道:“你没事儿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浮生甩开他的手,摇头道:“没……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来,张将军,浮生也敬你一杯!”
张飞以为浮生‘脚踏两只船’,心中气恼,所以才对她横加排挤,却没想到原来她的心里竟如此脆弱。张飞甚是愕然,不由没了故意捉弄的心思,敛眸劝道:“叶姑娘好意张某心领,你还是——”
“我干了,将军随意!”张飞的话还未说完,却被浮生一把打断,只见她捧起酒碗,仰面利索地一饮而尽。
张飞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好,好个倔强的女子!亏他方才还隐隐有些内疚,可人家居然不领情,真是白瞎了一片好心。
浮生猛地打一个酒嗝,泪中带笑地抬袖抹一把嘴角,挑眉道:“将军?”
张飞挑眉,不甘示弱地冷笑一声,“好!不能让人以为张某欺负一位弱女子!”于是将眉心一横,顺手捞起一只酒坛,托起来举高。
坛口被压低,清冽的酒水顺流而下,缓缓落入张飞口中。张飞仰头大张着嘴,‘咕咚’‘咕咚’喝将起来,直到最后一滴酒流尽,才舔一舔嘴角,放下酒坛。
乐曲儿早已停了下来,美人儿们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愣地僵在原地。倒是牡丹见惯了各种场面,此时不慌不忙,做出一副万分崇拜的神情望着张飞,拍手笑道:“将军好酒量,当世少有!”
“这不算什么,三爷给你露一手,让你见识见识三爷我的真本事!” 张飞哈哈笑着,一连打了几个酒嗝,朗声道:“来人,拿纸笔来!”
几个美人儿面面相觑,忙取来纸笔,在檀香桌面上铺好。
张飞凤眼迷离,已有了几分醉意。他扶着桌面站起身,晃晃悠悠走到画纸前,提起毛笔,将那画纸端详一二,然后一挥手臂,在宣纸上重重落下一笔。
世人都道张三爷擅画,当世无双,美人儿们皆向往已久,但他却从不轻易动笔。今个儿张三爷心血来潮,恰被她们碰上,实在是难得的机会,可以好好开一开眼了!
美人儿们翘首盼着张飞的下一个动作,却见他一个酒嗝,手臂突然僵住。
美人儿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正不知所措间,却见张飞猛地眨了眨双眸,手臂也跟着顺势而动,这才松了口气,皆不由自主地凑得更近了一些。
只见那毛笔在张飞手上,似乎一霎时有了生命般,灵巧地在画纸上旋转腾挪。
众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到张飞身上,但见他的脑袋跟着毛笔的方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挪动着。未几,又见他突然抬臂一收,高高举起握着毛笔的手,整个人定格在一个潇洒自持的姿势上,便知画已经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