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谢钰曾经说过,景旭帝是个藏龙卧虎的男人,他不仅藏龙卧虎,很可能他还言而无信。
毕竟有免死铁券在手,他还把谢钰杀了。若非谢钰犯了什么大罪大恶之事,就是景旭帝这个人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
顾云瑶相信谢钰不会犯大罪大恶之事,她慢慢地捏紧拳头,早晚有一天,要想办法弄垮景旭帝。趁他羽翼还没丰满,还未登基之际。
家仆正在扫地,看到这个敲门的人,一脸脏兮兮地出现在门口,好像很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是哪个地方过来想要讨饭的。
准备把“他”赶走,顾云瑶突然开口,把他吓了一跳。这家仆认得她的声音,赶紧丢下扫帚,把她往顾府里相迎。
桃枝还有薛妈妈她们闻得消息,即刻就赶了来,顾云瑶正走到半道上,就看到浩浩荡荡十几个丫头婆子亲自过来要迎接她。
好多都是熟脸,为首的就是桃枝夏柳她们。桃枝远远见到她,一看到是久未见面的姐儿,那鼻是鼻,眼是眼,就算脸上用锅灰抹得特别黑,她也认得,立即就红了眼眶:“姐儿您怎么穿成这样,明明是去侯府照顾侯府老夫人,您这样装扮,却像是被赶出来似的。”
薛妈妈也叹了口气,能感觉到她确实是受了什么委屈。
顾云瑶笑一笑,倒是没放在心上:“不怪他们,这些事说来话长,我们回屋里再说。”
刚刚回到屋里,那绣凳还没坐热了,忠顺侯那里派的人就如期赶至了。薛妈妈从服侍顾老太太的大丫头那里听说了,原来是大名鼎鼎,人称“银将军”的定南侯小侯爷跑到忠顺侯府里生事,听说这件事闹得还挺大。
顾云瑶也因此了解到后续,那苏英在忠顺侯府里喝得烂醉如泥,上吐下泻,不一会儿就被蔺绍安着人扶回房内安顿下来,想要好好休息。期间还派了一两个伺候他的丫鬟,替他梳洗。因为苏英闹着说不想回去,蔺绍安只好照办。尽一点地主之谊。
谁知道苏英的老婆,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带着一批人马也杀到忠顺侯府里。蔺绍安已经说苏英歇下了,苏英的夫人偏偏要把他带回去。
顾云瑶知道,这位苏英的明媒正娶的夫人,以前是一个大将军的女儿,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她对行军打仗颇有一定的见解,且父亲和夫君都是武将,从小就把她养得生性彪悍,苏英虽然不怕他的夫人,但是两个人真要拌嘴吵起来,那也是一件麻烦事。
苏英的夫人要求看看苏英的情况,要把人带回去,再说两个侯府之间以后就是亲家关系了,苏英的夫人才不和蔺绍安客气,带人“硬闯”了进去。蔺绍安很为难,怕她多想。阻挠了片刻,反倒引起了她的多疑。
闯将进去以后才发现,苏英好大的胆子,居然左拥右抱搂着两个美人在睡觉。家中除了她一个正妻之外,在苏英强横的要求下,他的夫人才勉强同意为他纳了两名小妾。结果苏英还不满足,在别人家也要这么胡作非为,这是她看到的情况,若是她看不到的情况,不知道苏英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
可以说这次苏英真的很惨,被母老虎的夫人拧着耳朵给拧醒了,一路骂骂咧咧地把他带回家。顾云瑶都能想象到蔺绍安本人,会如何温润如初地笑着看他们离去的背影,还让他们要经常过来做做客。怕是苏英酒醒了以后,知道这种丢掉面子的事,别说去做客了,每回见到蔺绍安以后,脸色都有可能憋得通红。
而蔺绍安对他们的“折磨”,绝不仅仅止步于此。
因她穿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回来,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背都抹了锅灰。顾云瑶在过去瞧顾老太太前,桃枝先给她烧好了洗澡水。
屋里放了一个小木桶,用屏风隔开。顾云瑶正准备除掉衣服,摸一摸胸前,才惊觉不妙。
本要还给纪凉州的他送的那个金簪子,今日被她塞在怀里随身带了回来,却不想怀里如今没有了。
不会是掉在哥哥的马车里了吧?
第122章
京城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来了, 谢钰坐在马车里, 经过下午一事,他有些累。找寻京中几家酒楼,都说已经客满, 他也就坐在马车内, 看了许久的书。
直到丁一找到新的一家客栈,和掌柜的订了两间客房,说是要久住。这掌柜的亲自接待了他们,看马车外表便是华美精贵,只想到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要来常住, 不敢怠慢了。谢钰这回带的行李没有太多, 掌柜的喊了伙计帮他们从另外一辆到京中, 新雇的马车上卸了新置办的一些东西。
掌柜的还没看到人,毕竟是贵客, 可能不轻易露脸, 他笑一笑,不觉和丁一多说了几句话:“请问你们家公子,是想来参加明年的春闱吗?”
丁一也笑了:“你这掌柜的, 可真会说话。怎么猜出来的?”
掌柜的笑道:“可不是?我这双眼睛啊,每天都会看着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客人,早就识人无数了。而今咱们这客栈里头,已经歇下了其他的从四面八方过来的公子了, 都是为了明年春闱过来做准备的, 所以我也就斗胆猜测了一回, 您家的公子一定也是为了春闱而来,这也是巧了,咱们客栈里头还住了一位姓杜的公子,还有一位姓纪的公子。”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位杜公子,应该能给丁一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便多说了几句:“这位姓杜的公子,和他的父亲一起暂住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他父亲啊,原先是翰林院下来的老编修,可神着呢。你们有什么对这春闱之事,需要了解的地方,我这做掌柜的可以帮忙引荐一下,二位就能去看看。”
丁一倒是没放在心里,虽然掌柜的一片好心,在他的心里,他们家的公子最厉害。
那掌柜的打开了话匣子,说话都不想停了。见丁一只是略起了一点兴致地看向他,又道:“还有那位姓纪的公子,我看着也不像什么普通人,他啊……这腰间天天带着一把宝刀。不爱说话。我瞧着他不像是来参加春闱的,不过这公子住在你们隔壁,你们定能见到。若是有个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丁一点点头,听掌柜的说明,这个隔壁的姓纪的公子,似乎不好惹,平时还是别见了为好。
秋闱在今年刚刚结束,来年二月便是春闱,不少外省的人怕是赶不上二月头,且还要来京城里面拜见一些著名的先生讨教经验,一个个的都早点集了盘缠来到京城。
丁一嗯了声,掌柜的都说了那么多了,他也不能不讲一点,开口道:“我家公子啊,确实是为了参加春闱来的,这几个月,都要在你们客栈里面常住,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们家公子。”说着,又给了一个银锭子。
掌柜的点头:“公子放心,咱们风味楼里,吃的住的,都能包公子满意。若有个什么事,公子尽管来一楼里找我,或是想去京中哪些地方瞧瞧,我也能使个伙计带公子你们去四处走走。”
说着,就给他们一个天字一号房的门牌。
谢钰不是第一次来京城了,三年前他也来过一次,也是为了参加春闱,当时没有高中,谢巡派了人过来跟着他,丁一也在,在放榜之日于榜单上找了许久,也未能看到他高中的名字。
丁一当时还不肯相信,一直追着那张榜告示的官爷想问他们,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丁一如何都不能接受那个现实,他的少爷是个书痴,在南京,甚至在整个南直隶,都小有名气。别人都道谢钰是江南谢家将来的继承人,他自小也不负现任家主谢巡的所望,不仅用功读书,还被时人称为天才。
小小年纪他就已经高中成了童生,同样考场的人,有七老八十的老翁,也有三四十岁的青年,却不及才十岁的谢钰一人的风采。
所以当那些人告诉丁一,并没有搞错时,丁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其实谢钰也想告诉他,并没有搞错。三年前的那一次春闱,他已经丧失了想做官的斗志。
五年前,第一次得知福建巡抚田大人因得罪阉党,被害入了诏狱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之后,他突然发现,虽说可以用一根笔杆救人救世,有时候也很荒诞不经地,救不了人心。
谢钰低了眸,才把手撩开宝蓝色的车帘,外面已经把行李都渐渐搬上楼,安置妥当,他也准备下车。脚面却突然好像碰到了什么,撩开衣袍,谢钰才拾起地上那根正折出金光的簪子。
丁一准备把他扶下马车,也发现他手上那根簪子,顿时笑了起来:“少爷,您手里怎么会有一根女人家用的簪子,不会是您一直偷偷带着,想送给哪家的姑娘吧?”
原本谢巡是想在谢钰年满十六岁时为他寻门好的亲事,奈何他命数似乎不好,之前相中的一个扬州知府家的小姐,本都拿去对八字了,谁知那知府家的小姐忽然病重,不过半年就香消玉殒。之后谢巡为他相中了南京兵部侍郎家的幼妹,这也是个好亲事,谁知那个幼妹居然在他们家想对八字之前,和自家马车车夫私奔了。
谢巡一怒之下干脆先不为他谋亲事,正巧当时要筹备科考要紧,这婚事倒是慢慢地耽搁下来了。
原本他们从南京来京城,要在这里常住,谢巡和他推心置腹聊了许多话,希望他不要再让他,让整个谢家都叫别人笑话了,这一次科考好像变成了赌注。谢巡为了让他安心读书,都打算拨一大笔银两,在一个好点的胡同里买下一个宅子,供他念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