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仙界二十年了,从未见过仙界下雨。
也不应该下雨!
只有站在昆仑这样的灵山上,才能勉强看到天河消失的最后支流,源于天上的水珠都由灵气化成,还没靠近地面就消散了,哪儿能有雨?
天色未暗,云亦没有变化。
胖墩抹了抹水珠,还咂下嘴。
“似乎只是普通雨水。”南鸿子心里疑窦更深。
仙界什么都不普通,忽然来了这么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岂不蹊跷?
“有些不寻常,走,去找你主人!”
南鸿子当机立断,拎起石中火跳下树,匆匆赶往枯萎的树林之处。
雨珠初时稀疏,逐渐变得密集起来。
顺着隆起的树根,流出一道道水痕,这声音轻微到几乎没有,离焰却骤然惊醒了。
锐利的目光,凝望水痕流来的方向,他微微一动,想要站起,这才感到额头与心口隐隐作痛,仙核那番折腾,实在影响不小。
紧跟着就是尴尬了。
离焰发现自己侧身躺在那块柔软的吉光裘上,衣物凌乱的堆在另外一边。
袒露的身躯上并没有什么青青紫紫的痕迹。
但是比头痛更剧烈的,是隐秘之处的肿胀不适,双膝酸软无力。
双修之后的灵气充盈,神清气爽之感一点都没有,反而是真元空空荡荡,有种一夕之间失去力量的虚弱。
离焰深深皱眉。
一观仙核,顿时明白了缘由。
红白两色混杂的光焰真元,几乎凝结为实质,沿着仙核裂缝,牢牢的填死。于是整颗仙核下半部分,像是冻结在红白相间的晶石之中。
换了别的仙人,对这种境况难免束手无策,离焰手指微动,灵气就丝丝缕缕的灌入经脉——仙界灵脉也是这样汲取灵气的。
离焰忽然一覆手,停下了。
他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拼命吸取灵气补充经脉,只怕树林上方即刻就要出现异状,引来旁人注意。
少了真元流动缓解,那种疼痛酸胀之感愈发鲜明。
小腿连着脚背的地方仍在不住稠糊,致使双腿无法合拢,更不要提站起来。
离焰一生受过无数次伤,还从没有比这次更让他恼怒的,他下意识挣脱释沣的手臂,想要讽刺几句这算不算趁人之危时,却发现释沣的手就这样滑落在自己身边,半点动静也没有。
惊愕转头,发现释沣倒是重新穿起了衣物,只是长发散乱,眉睫低垂,盘膝而坐,似在入定离焰强横的伸手一探,赫然发现对方经脉内也是空空荡荡,真元微薄。
再看自己心口仙核,那一整块晶莹剔透,色泽鲜红莹白各半的晶石时,离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为了阻止那道裂缝扩张,将仙核彻底分作两半,释沣将自己所有修为都灌了进来,连同陈禾的一起,形成了禁锢裂缝的晶石。
离焰此时气空力乏,释沣的状况更糟。
毕竟那些真元还凝在陈禾体内,让离焰不至于毫无应对危机之力。
这情形,让离焰心神不定,目光在释沣闭着的眼睛,安静平和的面容,甚至脖颈、眉心多处要害扫来扫去。
他当然不会杀死释沣。
但离焰有十几种办法,禁锢对方,让释沣无法动用真元,只能听凭自己处置。
可现在根本用不着这些办法,曾经执念入心的人,就在眼前,毫无抵御之力,甚至因为神魂交融,连潜意识都对自己不设防。
只要伸手,就能轻易的使对方从神魂到躯体,都彻底为他所握!
——这诱惑,对离焰来说几乎无法抗拒。
尤其还是在他吃了这样一个亏,一个能说是心愿得偿,但又满心失望的亏之后。
除了头痛欲裂,仙核作祟外,释沣确实…很是周到的照顾了一切。
神魂交融,云雨巫山,恍然间忘记了所有,离焰甚至有种隐隐的错觉,以为释沣从未离去,他们在赤风沙漠相逢后,就做了师兄弟,以至今日……
一梦醒来,便知终究是梦。
除了释沣之外,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默默看着入定的那人,用手沿着轮廓虚虚描绘,好像那眉眼唇角都在手指下变得鲜活起来。
——这是真实,不是心魔幻境。
眉睫微微一动,离焰停下来看释沣缓缓张开眼睛。
肤色苍白,满是倦容,但在看见眼前人时,释沣仍是在眼底泛起笑意,低声问:“师弟可还好一些?”
“……”
释沣摸索着,按在师弟的后腰上,对离焰下意识绷紧的反应视若不见,只轻轻的按压舒缓着那儿酸麻僵硬的地方。
“仙核之变,虽是事出突然,但你记忆不全,没有留心,我又没有及时想到,终究是师兄的不是,此番非但没有增进修为,倒是让你受累,为仙核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