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攸宁走到堂前,垂着眼眸,跪地给皇后行礼,礼数周全且不卑不亢。
“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下袖口,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堂下下跪的顾攸宁,半晌才笑了出来,悠悠地说道:“起来吧,玟王都嘱咐你什么了,这么半天才过来。”
“就是!!!”七皇子妃挑着柳叶眉,满眼冷笑地看着顾攸宁。嘲讽道:“都说些什么呢,在王府还说不够,连母后请都这么难。”
顾攸宁对于七皇子妃的话恍若未闻,起身后又躬身向皇后行礼:“回母后,王爷怕臣喝多了,搅扰了母后清安,遂多说了臣几句。”
“无妨。”皇后面沉如水,吩咐人给顾攸宁赐座,待他坐下之后,才问道:“前几日听皇上说你身子不适,想着今天难得,就招你过来坐坐。身子可好些了?”
“谢母后关心,臣已无大碍。”
皇后看着顾攸宁半低着头,眉目温顺恭敬,看不出什么别的来,不禁眯了眯眼:“无碍就好,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什么病,到时玟王可就要心疼死了。”
“可不是嘛,妾身也听说玟王及其疼爱王妃。”三皇子妃看向顾攸宁,嘴角含笑地说道:“母后还不知道吧,玟王因为王妃身体不好,特意在寺庙里给供奉了海灯,还打了替身。那日日海量的银子就如同流水一般的花出去。”
顾攸宁默默地嘴角抽搐:这些个女人,真没一个是消停的。为了讨皇后的欢心,真是争先恐后地来为难他啊。
“皇子妃严重了。王爷只是担心臣身体不适,关心则乱有些乱投医了。臣回去以后一定会劝王爷的。不过,也曾听说三皇子殿下敬重皇子妃,若是有朝一日皇子妃身体不适,想必三皇子会比王爷更夸张的。”
顾攸宁敛眸,轻声慢语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三个原本想给顾攸宁难看的女人不禁气闷。一旁看热闹的明王妃,忍不住暗自地打量顾攸宁,随后笑着摇摇头,并不说话。
明王是皇帝的亲兄弟,也不参与夺嫡之争,所以对现在这个场景,明王妃虽然是一个女人也知道并不应该说话。无论是向着谁,只是她平日里和纭王妃比较亲厚,自然也知道楚衡现在和玟王走得近,不免心里对顾攸宁有些赞赏。
于是,在回府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明王妃想起来嘴角还忍不住笑意。倒是让身边的明王有些诧异了,问道:“想起什么事这么高兴了?说来也让本王笑笑。”
“没什么,”明王妃嘴角的笑意加深:“就是想起今日在皇后宫中,玟王妃别看年纪小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那张嘴对付起人来,当真让人一个不字都挑不出来,怨不得玟王爱得跟什么似的!”
“唉……”明王叹气:“玟王待王妃亲厚,让皇兄心安的同时也有愧疚。只是这玟王心安与否,就不得而知了!”
——事关身家性命,何以心安!!!
明王暗自摇头。这句话他明白,他那个身为天子的皇兄更明白,却不知道往后还要发生什么。
顾攸宁从皇后攻宫里出来,神情有些恹恹的。楚豫一直在外等着他,见他如此,以为他挨了欺负,连忙上前:“这是怎么了?谁难为你了?”
顾攸宁呆滞地看着满脸紧张的楚豫,眨巴眨巴眼睛,面无表情。
楚豫着急坏了,眼角泛上心疼之色:“不怕,跟我说,谁欺负你了?”
“……”顾攸宁无语,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楚豫,半晌无辜地摇头:“没有人欺负我啊。”
楚豫一愣,把他拉进怀里,翻来覆去地检查,发现并无不妥之处,最后不解地问道:“那你这是怎么了?”
“困了……”
顾攸宁由衷恳切地说着,说完还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地往马车那边走。
楚豫站在原地,俊颜有些裂缝,半晌才抬脚追着自家王妃去了。
皇后坐在寝殿的梳妆镜前,将发间贵重的饰品拿下去,然后看了眼从外面进来的宫女,问道:“水月台的席都散了?”
“回娘娘,都散了。两位王妃和两位皇子妃也都回去了,而且……”那宫女飞快地看了眼皇后的脸色,然后说道:“而且刚才玟王一直在凤鸾殿门口等着接玟王妃走呢。”
“哼!!!!!!”皇后冷笑:“竟然在人前人后如此不检点,怕本宫吃了他吗?”
那宫女赔笑,低头不语。
“今天皇上有些喝多了,去了哪个宫里?”皇宫看着镜子里,将左耳上的耳环拿下来。
“今日因为是丁昭仪的生辰,皇上就直接去了丁昭仪宫里。”
皇后的手一顿,略微皱了皱眉,方才把耳环放在桌子上:“这日子基本上都是丁昭仪侍寝。现在又为她大摆筵席,想必还在禁足的丽贵妃听了又要生气了吧。”
“丽贵妃从前得宠,而且仗着她是有皇子的,处事嚣张。如今遭到了皇上的斥责,就算是生气,再嫉妒丁昭仪,估计也再不敢骄纵了。”
那宫女奉承着皇后说话,虽然现在太子和七皇子结党,可是皇后因为丽贵妃当年争宠而对她不喜,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况且这丁昭仪再得宠也是新人,又没有孩子,不像丽贵妃已经有了一个成年的皇子。如今皇上正直盛年,储位之事全屏皇上一句话,断不能让丽贵妃和七皇子上了前去。
“你明日带上些赏赐去丽贵妃宫里。”皇后拿下手上的护甲,继续说道:“然后玟王妃不是说身子不适嘛,你再挑些上好的人参灵芝还有珠宝衣料送到避暑山庄去。”
那宫女对第一件事很明白,无非就是皇后要气一气丽贵妃。但是这给玟王妃赏赐是怎么回事?现在玟王可是太子的头号劲敌啊。
“你懂什么!皇上最近看重玟王,对他心有愧疚。本宫这么做无非就是讨皇上开心罢了。”
次日。
皇后的赏赐便到了避暑山庄。顾攸宁皱着眉看了看,让人把药材留下。这些药材还是些千金难求的宝贝,至于剩下的命人分成四份,一份送到纭王府给纭王妃,一份送到了尚书府给顾清霜,剩下的两份顾攸宁留给了白燕和落霞,也算是借花献佛吧。
楚豫看着顾攸宁给王府的两个妾侍东西,才让他想起他还有两个妾呢,顿时便觉得厌烦,而且也心虚的很,连忙跟着顾攸宁说话转移注意力:“昨日在宫宴上,你说你认识丁昭仪是怎么回事?”
“我应该不会认错。这个丁昭仪跟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女孩,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连神情都一样。”顾攸宁皱眉,说道:“那个女孩无父无母,寄养在舅舅家。她舅舅家贫寒,也没有人管她,她就跟个野孩子似的,而且这女的有一手绝技。”
顾攸宁说得煞有介事,楚豫忍不住勾起嘴角:“什么绝技?”
“她会偷东西,而且手极快。”
当年顾攸宁也就八九岁,得日日和顾仁安去学里。不巧有一日看见一个女孩偷顾仁安的东西。当时顾仁安嚣张,经常欺负他。他虽然看见有人偷他东西,不仅当没看见,而且还非常高兴,私下里找到那个女孩,对她去偷顾仁安的东西做出了表扬,还给了她几块糖,于是两个人就认识了。顾攸宁对这个机灵的小女孩挺喜欢,那个女孩也知道顾仁安欺负顾攸宁,就经常去偷他的东西,气得顾仁安没有办法。
楚豫听了顾攸宁的话有些皱眉:“难道她不是山东巡抚的女儿?”
“应该不是。而且她也不姓丁,她名叫杜蓉儿。”
顾攸宁抓起桌上的苹果,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吃了一会儿觉着不对劲,转头一看,发现楚豫正死死地盯着他看。
顾攸宁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了躲,咽下口中的苹果:“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