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是为了心中有数,账本一目了然,你就知道该如何打理。钱生钱,利滚利……” 程千仞侃侃而谈,大讲理财之道:“这样你才能有花不完的钱。”
朝歌阙安静听着,末了说道:“可是,我们的钱本来就花不完啊。”
程千仞仔细一想,靠,居然真是这样。
除非明天大陆沉没,他们朝辞宫没有破产可能。
从此他账本也不算了,安心吃吃喝喝。
春去秋来,账房先生程千仞,彻底变成了家养米虫程千仞。
某日他们在湖边钓鱼,朝歌阙拿野草编了蚱蜢送给他。
程千仞心想你快两百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顺手就编只兔子做回礼:“这个我也会……”
不对,我怎么会?
似乎是为了编好送给谁……送谁?他想不起来。
朝歌阙有两样东西不离身,一是面具,二是手杖。
程千仞一直不明白,这人行走无碍,手杖根本用不上。只能归结于年龄大了,需要心里安慰。
他心想,不怕,等你老得走不动,我再做一架轮椅给你。
转念又一想,对方是修行者,生命漫长。恐怕等自己坟头长草,那人也不会老。
当晚程千仞愁得多吃了三碗米,睡觉时胃疼,在床上打滚。
朝歌阙心疼地给他揉肚子:“我明日教你引气入体,我们一起修行。”
如此又是两年半载。
今年冬天落第一场雪时,后山梅花开了。
朝歌阙把程千仞揪出被窝。
他们走走停停,喝酒赏梅。漫山遍野的红霞,傲雪凌霜。
“你能卸下面具让我看看吗?”倒不是因为好奇,程千仞说不清楚理由,似乎是想多了解对方一点。
朝歌阙摇头:“不行。”
“那你的手杖能给我看吗?”
代表声威的权杖被人讨要,首辅也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笑笑:“小心伤到手,这是我的剑。”
程千仞立刻来了兴趣:“居然是这样!。”
只见那人在手柄处轻轻一抽,利光乍现。
“它叫朝辞。”
剑身像一片洁白的云,一块清透的玉,与黑色剑鞘相映,如黑山白水,颇有种锐杀之美,惊心动魄。
程千仞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朝辞白帝彩云间。好剑。”
‘朝辞’在他掌心收敛锋芒,像一只温顺的白兔子。
“看来它很喜欢你。”
程千仞本想说‘剑是死物,何来爱憎’,忽然茫然地想到,我没有剑吗?我的剑呢?
它可以没这么好看,但我……应该是有剑的。
他看着白雪红梅,山间的亭台楼阁,山下结冰的湖面,他们居住的朝辞宫。
“我好像,已经三年没有出过府。”
“你想出府?”面具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在笑,却似带着冷意:“可是你的卖身契还在本君手里。”
朝歌阙折下一截花枝。
“我只是出去转转。”程千仞第一次听他自称‘本君’。
墙里确实什么都有,满足他所有愿景,可以安乐过一辈子,为何还想去墙外?他沉默片刻,补充道:“很快就回来。”
首辅不再言语。
手中梅枝被他掷在雪地上,血溅三尺一般凄惨刺目。
天光倏忽暗淡,风雪狂涌,大片梅树枯萎败落,梅林转瞬成死海。
程千仞下意识退后两步。
“原来重头来过,你还是要离开我。”
那人抬起苍白修长手指,卸下面具:“我要给你多少次机会,你才长记性?”
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竟是逐流。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