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玦说得对,所有人都想我死。我不听话,我爹最想我死,他说我没有家族责任感。设计废我武脉不够,还要举告我勾结魔族。”
“一群人作伪证。大狱所有酷刑来一遍,我偏不认罪,我不认罪他们就不能判我。离开皇都那天,我就想,我一定会回去。”
“你可能不信,很久以前,我跟这些人,也算朋友吧……”
他们也有过一起喝酒唱歌的年少时光。
大家还不到考北澜学院的年纪,从府里私塾逃出来,相约奔向马球场。
“花间雪绛好烦,我爹喝多了拿我跟他比,然后就打我。”
“是啊,我喜欢的姑娘天天说他。”
“他真有那么好吗,我妹妹也喜欢他,唉,烦死。”
换做寻常人家,少年人的不甘心与小妒忌,会被柴米油盐的生活渐渐消磨。等长大奔波生计、娶妻生子,或许分道扬镳,或许逢年过节串门聚会,释然一笑。年轻时对出色同伴的嫉妒心,只是酒后一点谈资笑料。
但他们没有柴米油盐,只有权力斗争和利益诱惑。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不死不休。
顾雪绛说罢前尘恩怨,又抽一口烟:“你说,林鹿和徐大,会不会打我们?我觉得会。”
程千仞正要开口,背后忽响起一声冷笑。竟有人悄无声息上船,他悚然一惊,抄起长剑,又很快松了口气。
顾雪绛:“林……”
“啪。”
林渡之扇了他一巴掌:“心想事成了?”
性情温和的林鹿居然动手打他,顾雪绛摸摸脸,还行,不疼。
林渡之:“一个人跑来打架,觉得自己很厉害?拿到金针就续脉,原来你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医师,让你戒烟你都不戒!你……”
程千仞有心替顾二解释两句,可是听不懂蓬莱话,欲言又止的样子招来林渡之一顿怼:“你要不要命,白天的伤好了吗?渡暗河到暮云湖帮他,亏你想的出来,我和徐冉找遍南央全城……”
顾雪绛认真听训,突然想起什么:“你破开湖上阵法了?有没有受伤?”
林渡之微怔,发现自己很难再生气。
他给两人简单包扎,输真元调理经脉。
“达摩‘一苇渡江’的佛门神通,阵法不会攻击我。走吧。”
林渡之走了两步,情绪冷静下来,才看清船上血腥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顾雪绛:“怎么了?”
“……有点冷。”
“夜凉露重。”顾雪绛道。
一件混着烟草味与血腥气的外袍被系在身上,林渡之心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到底杀了多少人,才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他们都是……必须要死的吗?”
“他们不死,我就得死。”
林渡之双手结佛印,淡青色的火焰从他指尖坠落,甲板迅速燃烧,如一朵朵盛开红莲。
三人乘坐顾雪绛来时的小舟,离开火光冲天的湖心。
程千仞问:“徐冉呢?”
林渡之认真解释道:“她说自己脾气不好,需要在湖边吹风冷静下。”
“真想砍你们,还得忍。我怎么会有这么不仗义的朋友。”
飞凤楼的金丝粥,徐冉一直用真元温着。
南渊四傻坐在湖畔垂柳下喝粥吃菜,像秋游赏月的才子佳人。
毕竟菜很贵,不能浪费。
一场生死苦战之后满足口腹之欲,很容易让人感到生命美好。
徐冉:“吃饱喝足,我们现在是跑路,还是杀上皇都?”
林渡之:“今天傍晚,千仞消失后,学院四面大门戒严,督查队从医馆到院门的每条路都找遍了,没有人。只要他明天从暗河潜回,在所有人眼中,他今晚就是没有出过学院的。或许是去了院里某个角落。”
顾雪绛接着道:“这场鸿门宴他们没有报知家族,而是先斩后奏。否则不可能只做到这种程度。现在策划、知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所有证据在船上,船都烧了。没有证据,谁能来南渊学院问罪?”林渡之施展‘红莲业火’,一丝存在痕迹也不会留下。
徐冉:“你俩的意思是,我们跑路,反而显得心里有鬼。不如赌一把?”
“州府或许糊涂,但胡先生一定知道,南央城里所有大事……”程千仞想起那张年轻书生脸:“好吧,就赌胡先生假装不知道。”
他实在太累了,需要回家睡觉。
他们抄近道走小路回去,程千仞在家门口与朋友们告别。
“我睡两个时辰,天亮之前游回学院。”
顾雪绛:“你真的没事?”连打两场,铁打的人也挨不住。
程千仞摆手:“你回去换身衣服,血迹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