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天地共生,他的死亡,甚至使天地灵气发生微妙变化,修行者到达一定境界,冥冥中自有感知。
朝歌阙杀死魔王,这件事的意义远远超过王朝内战,关系到整个人族存续。
程千仞:“不论别人怎么想,宗门联盟照旧,我们还是要去东境。”
傅克己点点头:“誓师大会定在后天上午,你准备几句致词。”
两人简单谈过,傅克己便告辞了,他还要去和剑阁长老们议事,安排协调各宗门。
程千仞又叫来怀清怀明,请澹山弟子与南渊学子明天在后山集会:“这些日子事情多,大家辛苦了,明天我和大家聊聊天。”
这两人显然已经听说过什么,关于魔王的死讯不敢相信,很想找人问个究竟,却欲言又止。
“山主,你看起来很累,好好休息。”
程千仞应了一声。
屋里只剩两个人,极为安静,程千仞再次听见一声‘哥哥’,正欲上前,帐幔里又传出那人睡梦中安稳的呼吸声。
他坐在案前,翻开一卷秋暝札记,企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思绪更清晰些。
那颗星星到底是什么,朝歌阙去杀魔王,一定想过失败的可能,难道用分神化身指一颗星星让自己看,就是他所认为的最重要、生命最后要完成的事?
为什么他会说‘如果王朝覆灭的命运不可转圜’?
安山王是否也看到了这种‘命运’,所以才想出荒谬无比的东线高墙计划?
程千仞思绪纷乱,万千疑问没有答案,札记上‘向天借三日春光’撞进眼帘,读着读着,他竟看到秋暝一身白衣,站在小院篱笆外对他说:“魔王与天地共生,人力不可及,杀他,要借天地之力。”
天旋地转,光线倏忽一暗,他站在南渊学院藏书楼。榉木地板上嵌满铜制莲花灯台,光影交错如湖水波纹,身边胡易知笑道:“除过魔族居住的雪域,整片大陆可以连做一个大阵。”
又看到朝歌阙在灯下读书:“你的疑问,我暂时不能回答……你会在开山大典当日知晓一切。”
无数碎片画面洪流般涌入脑海,飞速闪过,程千仞头疼欲裂,只听有人一声声喊他“哥哥、哥哥!”
他悚然惊醒,瞪大眼睛,剧烈喘息。
一切烟消云散。天已经黑了,窗外空山寂静,虫鸟低声鸣叫。
不知谁点了案上灯台。一灯如豆,那人握着他的手,担忧道:“你入障了。”
说话的人竟是少年面容:“心思不静,怎么可以入定修行,太危险了。”
程千仞震惊之下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你!”
少年怔怔看着他,又唤了声“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程千仞彻底被他哭懵了。
第103章 你这是搞哪一出
那人说话犹带少年稚气:“哥哥, 我是逐流啊,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程千仞喃喃自语:“怎么回事?难道我还在迷障中?”
他激发一道剑气,去划自己胳膊, 不料对方突然扑上前阻挡。剑气擦过雪白细嫩的手背, 冒出一串殷红血珠。
程千仞慌了:“朝歌阙, 你干什么?!”
逐流红着眼眶,舔舔手背血迹, 小模样特别惹人心疼。
“我不是朝歌阙。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程千仞狂躁地抓抓头发, 他隐约意识到出大事了。
逐流来他身边坐下:“你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 从你将我送走之后说起……你当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所以总是入你梦境,你还记得吧。”
程千仞被他勾起一点愧疚:“嗯。”
“那是分魂术,我在朝辞宫修行,分出一缕魂魄去万里之外的南央城寻你, 但修为不足, 勉力施展, 最终自食恶果,两魂不愿再合二为一,我被自己的分魂禁锢在识海深处。”他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狠厉,又很快压下,仍做乖顺模样,“你在南央暮云湖杀人那夜, 去见你的已经不是我了,是他。后来写信与你断绝关系,了却因果,抹掉你为我立的心血誓,又自作主张让你留在南渊学院,害你情绪失控被打伤的人也是他。”
“若不是他这次身受重伤,不得已陷入沉睡,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哥,我真的好想你。”
程千仞艰难地理解:“你们不是一个人?”
“我才是程逐流,我有作为‘人’的完整感情。谁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程千仞久久回不过神。
道祖在上,如果这不是一个玄幻的世界,他会认为是逐流童年受到强烈刺激,精神疾病导致人格分裂了。
少年又讲了许多旧事,一面诉说思念,一面努力抹黑朝歌阙。
程千仞心里一团乱麻,只想借顾二的烟枪抽两口,这都什么事儿啊。
所以对方性情大变,是因为真的变成了两个人?以后还会再变吗?什么时候变?
程千仞:“那你的容貌怎么回事?”
“父亲死后,他为了戴上面具扮作父亲,以修为改形换貌。但他昨夜去雪域黑塔杀魔王,使我法身受损,境界跌落到炼气初期,恢复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露出了本来面貌,哥,我才十六岁。”
程千仞算算年纪,逐流确实应该长现在这样。
但这一切太突然了,他一时无法适应对方亲近,下意识侧身避开少年的拥抱:“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