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重生之怨偶 陈灯 4557 字 12小时前

几人就着食物说开去,颇为热络,几杯酒下去,身子都热了,窗外春风拂来,十分舒适,李臻笑道:“这风吹得舒服,只是稍嫌柔软了,前些日子途经青州那儿,登高望远,那才是一点浩然气……”

许宁顺嘴接到:“千里快哉风。”

李臻笑道:“原来许兄弟也知苏太师这词。”

许宁微微一笑,旁边孟再福叹道:“可惜了苏公终老儋州……要不是惹了拗相公……不过是政见不同,奈何倾轧如此。”

许宁轻轻放了茶杯道:“不过各为其道,子非鱼,安知鱼不乐。”

李臻眸光一闪,问道:“贤弟可有高见?拗相公当年急于求成,手段激进,颇受非议,却不知贤弟的道又为何?”本朝士子学生乃至士大夫议政之风极盛,皆以国事为己任,因此李臻这一问却是情理之中。

许宁微微一笑,他知道李臻想听什么,他却没有和前世一样迎合着,只是点了几下当初为何政令难行,如若推行,又当如何点了一些,李臻没听到他想听的,开始听的只是些老生常谈,有些失望,结果渐渐许宁说到一些实施时可能产生的问题时,却十分细,仿佛如有亲见,历历在目,尤其说到若是遇到水灾之时此法又将如何时,李臻拍案道:“竟是无人想过?年年水患,此法果然有后患!则如此不行,又当如何?”

许宁约略说了几个法子,李臻眼睛越来越亮,一旁孟再福也好奇地追问了几句,三人开始越说越兴奋,唐宝如前世早见过这等状况,许宁时常和朝中同僚好友在书房中一辩便是一整日,虽然她听不太懂,却也努力理解着,一边时不时给三人满上酒水。

转眼落日熔金,朝霞满天,许宁终于起身告辞,毕竟要带着宝如回家了。三人一谈竟然过了这许久,李臻越看许宁越是惊讶,年纪这般年轻,说话时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犹如宿儒,然而说起经世之道,又多为切中要害,面面俱到,十分缜密整齐,又像是个积年的能吏,连官场中不为人知的积弊都一一切中,不似外头那等儒生,谈论起来多为空中楼阁,越看许宁越觉得言语如意,举止可心,不禁握了许宁的手道:“贤弟年纪轻轻,才调惊人,却不知可参加了秋闱?”

许宁谦道:“李兄谬赞,愧不敢当,正要参加今科秋闱。”

李臻含笑道:“贤弟才思敏捷如此,今科必是榜上有名,来日定作玉堂人物,愚兄且拭目以俟之矣。”

许宁微笑低头,态度是恰到好处的腼腆,更让李臻喜他温厚和平,又对唐宝如笑道:“弟媳贤惠大方,贤弟有此贤内助,正是如虎添翼。”

唐宝如笑着谦虚,李臻终于依依不舍地拱手道别:“愚兄且在来年春闱时在京城侯着贤弟了。”

两下起身作揖一番终于告辞,李臻在楼上看着许宁小心翼翼地护着唐宝如一路行去,喧嚣十丈软红男男女女里,那两人十分醒目。身后孟再福恭敬道:“爷可是对这许宁青眼有加?”

李臻笑了下:“夫妻都不是池中物,男的自不必说,京里那甚么诗书礼仪传家的公子,有几个有这样见识?竟都衬得是些自负才高的钝货了!可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却未听说过广陵这边有许姓大家,想也是祖上有人出仕,才能知道这许多官场详情,你听他说话,税赋、钱谷、刑狱、转运不说知之甚详,竟是多有涉猎,竟像是个积年的官场老手了。”

孟再福笑了下:“二爷忘了?昨晚给您引荐的那安阳侯府嫡长子宋秋崖的两位宋公子,不是给您说了个乡间赘婿归宗兼祧的趣闻么?你当时还觉得好笑的,论及兼祧之人有人娶两房妻室为两头大时,你还称赞了安阳侯那嫡长子判案颇为公道,理应尊唐氏为嫡妻,两头大绝不可取,乱了伦常,朝廷当出明令先娶为嫡后娶为庶。”

李臻一愣:“你是说那宋大郎说的同窗许姓赘婿的事?制香很好的那个,我还留了两方他制的莲香,闻着还好,难得一丝烟火气也无,原想着回京让人看看配方。”

孟再福笑道:“我先也没想到,先看他说的广陵武进县人便留了心,后来看他说妻子姓唐,相貌出色,又善烹,就更像了,再看他年纪、谈吐见识,和昨晚宋大郎说的沐风书院的那个赘婿同窗,无一不合,多半便是了。”

李臻愕然:“商户赘婿出身,顶多请的不过是一两个落第秀才教养,如何能有这般见识?再说那一分内敛深沉、处变不惊,又怎能是小户人家出来的?”

孟再福笑:“你没听那宋大郎说的,他为人极为刻苦,书院里但凡有藏书的,定一一借阅,偏又有过目不忘之能——再说了,这古来名臣先贤,大多出身寒微,谁又有甚么大儒教导了?二爷您一直物色寒门士子,如今难得有个合适的,竟又不信了。”

李臻摇头:“不不,你不懂,他今日说的那些,书上是学不到的。”沉吟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也对,繇来白屋出公卿,到底穷通未可凭。圣人生而知之,虽不能比,总有天赋异禀之人,”他拍掌:“好一个寒门才子!这把宝剑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孟再福笑了下,李臻赞叹:“最难得的是年纪虽轻,却不见轻狂莽撞,和朝中那些老狐狸对上,应有余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要的便是那雪中松风中竹的气魄,如今看来,那些名门子弟,一发衬得不堪了,连寒门赘婿都如此风华超逸,那唐氏看起来也是个胸有慧剑的,无怪乎颇得丈夫爱重——那许郎君长于制香,今儿却一丝香都没用,想是顾及她有孕在身了,居然谨慎如此。”

孟再福道:“他才华如此,那主试官若是眼不盲,定然会取中的,明年春天春闱过后,二郎不就能用上了?”

李臻有些顾忌道:“闻得府考都是有分上的才取,甚至有些州府百金一人,十分不堪,到时候广陵府主试官却是要好好关注一下。”

孟再福心下暗自艳羡这许宁居然上了通天路,李臻却又道:“待到八月,我还是找个机会再来看看好了……这次太急,连那沐风书院都没能去看看,既然能出许宁这样的人才,想必也有不错的人,昨儿看宋家那两个缺了些历练,才干上也不够魄力,不过宋秋崖特特带在身边教养,总比京里那些眼高手低的名门公子可用一些,只安阳侯府牵扯颇多,用也不够趁手。”

孟再福笑着宽慰李臻:“爷不必急,您还年轻呢,时间多得很。”

李臻皱了眉,看着远方江水浩浩汤汤,叹道:“只恨这一腔抱负,却不能如臂指使,百年积弊,竟不能洗。”

孟再福不敢再说话,李臻看他畏缩,笑道:“广陵一行已是收获良多,明日立刻启程回京师吧。”

另外一边,唐宝如问许宁:“今儿那李相公家里到底是甚么人家?吃个蛤蜊要一千钱一个!”

许宁笑道:“你没听说过个笑话么,前朝某个皇帝出外看到鸡蛋三文钱一个大惊,原来内务府给他看的账本一个鸡蛋十两银子,从鸡生出来到最后吃之间,中间层层盘剥,不过如此。”

唐宝如点头:“想必这李相公家里也是恶奴欺主了,那李相公如何明明知道被欺了,怎不惩治那欺上瞒下的恶奴?”

许宁转头看唐宝如脸上仍是一派天真完全没反应过来“李相公”的身份,心里暗想这一孕傻三年莫非是真的,一边笑吟吟解释:“那恶奴身后自是有各种干系,一惩治便要伤筋动骨,例如那老奴是亲娘带来的陪房,你也不知道查起来会不会牵连到你亲娘老子身上,焉知你亲娘老子是不是瞒着老太太挣些钱,你说是不是?人常说水清无鱼,这查起来最怕惊动了阖府的人,结果却只抓了几只小鱼小虾,一不注意牵连的还都是自己人,砸了自己的脚。”

唐宝如皱眉:“我就说那些高门大院的麻烦……也不知你怎的就想往那高处走。”

许宁笑了笑:“你在下头总是会受人摆布,自是往上越高,被人摆布得越少,横竖都是被人摆布,为何不找那个最高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就是这个道理。”

☆、第36章 兴家之道

隔了几日打的小床小凳小桌子这些家什都到了,唐宝如这几日破了不拿剪刀的戒,亲自裁剪了两张小被子和一打锁了边的尿布,她许久不做女工,兴致勃勃,却被许宁联合着银娘和小荷,管得甚严,不许她夜里做针线,不许久坐,不许低头太久,虽然知道是为孩子好,她被管束得心里十分不耐。正好此时家什到了,她便想着要带着东西回去看看爹娘,顺便看看新过继的弟弟,奈何许宁顾念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许,只教银娘带了东西回去,唐宝如不满,沉了脸,心里想着许宁看重孩子到如此地步,连自己回家都要管,更兼触动心事,与许宁冷战起来。许宁劝说了两句,他原不长于安慰劝说,看唐宝如一心一意的生气,自己关在房内不理他,孕妇如何能生气,他只得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让她消气,却总算让他想出个法子来。

晚饭过后唐宝如在屋内翻着书,听到了外头有小兽呜咽的声音,有些好奇走出去,便看到许宁拿了个提篮,里头布包了两只小狗,一只纯黑的一只黑白花的,看上去还小得很,溜光水滑的毛皮,肉嘟嘟的短腿,毛茸茸的两团摇着尾巴,伸着粉色的舌头在舔许宁的手指,乌溜溜的湿润眼睛看着人,十分憨态可掬。

唐宝如已是忘了生气的事情,问道:“哪里弄的两只狗儿来?”一边蹲下来要摸小狗,许宁递了张小杌子给她坐下,笑道:“我若是去书院,院子里剩下都是你们女流之辈,不太放心,这两只狗儿养上一个月便能看家护院了,我从同窗家里讨来的。”据有经验的同窗长辈介绍,养些小猫小狗可让孕妇心情好些,再则身子重以后多半孕妇不愿意走动,有个宠物带着走一走,才好生产,他想着有道理,便去弄了两只小狗来。

唐宝如逗着小狗那小尖尾巴,好奇道:“这花的莫非是黑狗和白狗生下来的?”

这个问题登时难住了许宁,皱眉想了下去讨狗时见到的那只母狗似乎是只黑狗,很是犹疑道:“大概……吧。”

唐宝如却是豪迈地将那小花狗提了起来翻过肚皮看:“狗是怎么分公母的?这是公狗还是母狗?”

小花狗哀哀地叫着,用可怜的目光看向男主人,许宁却已是被难住了,张口结舌,旁边的小荷笑道:“这我知道,娘子我教你看。”一边提起另外的小黑狗毫不羞涩地指着肚皮上粉红的小凸起道:“你看这里若是近□□的,那就是母狗,若是远的,那就是公狗了。”

许宁终于起身落荒而逃,剩下两个不知羞耻的女子继续研究两只小狗的性别。

唐宝如与小荷兴致勃勃地逗弄了两只小狗一番,小荷看唐宝如小黑小花的叫上了,到底孩子心性,有些为小狗不值,嘟着嘴道:“娘子你能不能不要这般是黑狗就叫小黑,是花狗就叫小花啊!相公这般有学识,也不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唐宝如撇撇嘴:“狗子要什么好听名字啊,你看十个人定是又有八个人按我说的叫!”

小荷跺脚:“姑爷来往都是有学问的相公哩,到时候听你说甚么小黑小花的,岂不是要给姑爷丢人。”

唐宝如哪里管许宁丢人,她懒洋洋地摸着小狗软绵绵的皮毛道:“别人要觉得你丢人,你做甚么都丢人的。”

小荷看说她不过,只好去厨房弄些剩饭来喂狗,一行走一行嘟囔:“现在给狗子起名随意倒罢了,将来给孩子们起名可要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