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该不会是——”她这般表现,曲姨娘忍不住后退两步,终是没将心中那可怕的猜测吐出来。
不料徐锦秋见她这般震惊之态,再看雪芝那护着腹部的姿势,不知为何联想起云姨娘有孕之后、时常双手叠在腹前的模样,竟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道:“这个贱人不会怀孕了吧!”
这话刚出,曲姨娘立即去拉她,却到底没来得及,叫她说了出来!
这小姐的贴身丫鬟有孕,哪里是什么光彩之事,藏着掖着还来不及,私下里打死便是。哪儿能如此张扬!
此时曲姨娘不由暗悔自己平日太纵着这个女儿,倒叫她养成如此不知轻重的性子。
只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看来,再要掩饰却已是不及了。看那雪芝震惊抬的模样,这事儿竟是八九不离十了!
曲姨娘将心一横,抢在众人前头开口:“这丫头竟敢推搡二少爷,便是打死都不为过!哪容得她如此装相!咱们徐家可容不得这种悖主之人,叫我看,直接打死了是好!”
说罢,便使了个眼神,叫身畔上前将雪芝拿了。这雪芝是徐锦秋的贴身丫头,若趁此时将她拿住,待回房中要如何发落,都由得自己母女了。
只要不——
“且慢!”云姨娘一开口,曲姨娘便心道不好。待云姨娘缓缓走来,站至徐丘松身边时,她便知自己担心的事情成了真。
只听云姨娘道:“妾身认为,还是查清的好。”
曲姨娘硬逼着自己脸上挤出个笑来,“云姐姐真有意思,这有什么好查的?众目睽睽之下,这贱人推倒了二少爷,是绝跑不了的。姐姐你向来最是公允,这等贱婢,还是打死为好。”
“妹妹这话虽然在理,只这事情,还是查清得好。”
云姨娘徐徐道。
曲姨娘深恨她这般不疾不徐的样子,此时为了徐锦秋,却不得不忍耐着道:“这还查什么,总归打死便是。今日她能推搡二少爷,来日便能冒犯老爷、夫人,这种贱人,断断留不得!李妹妹,你说是吗?”
李姨娘不料她突然问到自己头上,只……这毕竟是这伤人性命的事情,不由便道:“这、这……还是查一下比较好吧……”
这不识相的!曲姨娘心中暗骂了一句。三小姐的丫鬟珠胎暗结,传将出去,对四小姐又有什么好处。连这个都看不清,这李姨娘可真是个糊涂虫!
只这一下,倒叫李姨娘坑得不清。云姨娘已接着道:“曲妹妹说得倒是没错,这丫头冒犯主子,确实该打杀了去。但她若真是珠胎暗结,对方是谁、又是何时私通的,务必得查得清楚才好。”说到此处,颇有深意的看了徐锦秋一眼,“毕竟,这贴身丫鬟私通之事,关系到小姐名声,需得慎重才是。”
这天杀的云湘君!分明在暗指当日玉佛寺之事!曲姨娘面上立时便不好了。可这事又不是能摆上台面说道的,也只得暗暗吞下这口气。
只徐锦秋还没心没肺的,只盼雪芝倒霉便好,竟也跟着叫嚣“要查个清楚,若真是私通,到要将她和那奸夫一同打死才是”,险些将曲姨娘气了个倒仰。
云姨娘闻言,轻轻勾了勾嘴角,“既三小姐也同意,那便叫了大夫来验吧。”
徐丘松不置可否,云姨娘便知他是同意了,遂传了婆子去叫大夫。
此时雪芝已是略略缓过口气,闻听要叫大夫,面上竟逐渐露出些许喜色。
落在徐锦瑟眼中,不由有些诧异。若雪芝真的珠胎暗结,必定难逃被打杀的结果。缘何竟会如此,难道——
因云姨娘有孕,徐家特请了大夫在家中坐镇。那婆子去了不久,便带了大夫回来。
雪芝此时还卧在地面,也不哀嚎叫痛了,只按着腹部,偶尔耐不住了,才发出微弱的口申吟。
大夫来时,竟还主动伸出了腕子,叫他把脉。
那大夫细细把了两遍,才站起身道:“回禀老爷,虽日子尚浅不甚分明,但这确是喜脉无误了。只这位、这位……”看着雪芝那姑娘大半,委实不知如何称呼,便略了过去,只道:“这位有些动了胎气,倒无大碍,喝上几帖药便能无事。”
此言一出,曲姨娘的脸顿时就黑了,徐丘松也皱起了眉头,唯徐锦秋双眼发亮,道:“果是贱人,竟真与人勾搭在了一起!”
曲姨娘听着,心口险些一抽。这大夫还在此处,徐锦秋便如此大咧咧说自己的贴身丫鬟与人勾搭,简直、简直是——
徐丘松也仿佛听不下去了一般,喝到:“住嘴!”
又对大夫道:“今日之事,烦请……”
那大夫提了药箱,拱手道:“老爷放心,今日老夫什么都没没看到。”便跟着婆子走了。
徐锦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了祸,讷讷道:“这、这……”
眼光瞥见地上的雪芝,立即掩饰般地扬声道:“这证据确凿了,还不赶紧审审这丫头!”
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曲姨娘索性将心一横,道:“那就严审雪芝,务必将此事查清!”总归这事说到底,还是云姨娘主持中馈出了纰漏。
既她不怕,索性撕破了脸,谁都别想落了好儿!
这话正中云姨娘下怀,两个婆子立时上前,要将雪芝架起来审问。
不想那雪芝竟抬起头来,朝着徐丘松的方向哀切道:“老爷,您、您竟要看着奴婢被打杀了吗?”
这话一出,几乎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场面突地静默了下来,唯有台上戏子还在咿咿呀呀,唱着不相干的爱恨离愁。
半晌,徐锦秋才反应过来一般,倒抽口气,道:“你、你求父亲做什么,你、你、难道——”
她难以置信的看看雪芝,再看看徐丘松,见他只是皱起了眉头,脸上竟没有暴怒之兆,心中突地凉了下来。
曲姨娘也是一惊!
就听雪芝哭求道:“老爷!老爷!奴婢不求名分,只求伺候在老爷身边。但这孩子、这孩子——”
她在地上胡乱向前爬着,竟是抓住了徐丘松的脚腕,哀求道:“这是老爷的骨肉啊——”
这话一出,直如雷霆一般劈入众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