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发显得苍老的蔡京叹息一声,放下茶碗道:“明知道他又要搞事,有大动作,且一动就是惊天之举,但咱们却无法阻止。以他的风格,当咱们朝廷知道他要搞事,想要阻止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在进行之中,很难阻止,等陛下做出新的任命,特使到北1京的时候,兴许事件已经结束了。”
张叔夜握紧了手,为难的道:“哎,这小子是个斗士,做事历来快狠准,大宋需要他这个战士,需要他这份血气,却又要时刻提防着这个脑子有坑的人冷不丁的就弄出大祸来。真不知道,此番他用计临时接管了北方军事指挥权,到底要干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
张商英不以为然的道:“当年西北吃紧,东部长城拉锯酷烈,致使整个国家乌云盖顶,幸得如此帅臣临危受命,帅军西进驰骋,石龙关一战初露锋芒,河中府再战旭日东升,白池草原会战而后兵围西平府,一举奠定我大宋霸权、基本站在了巅峰。所以我虽然不懂军,但悍将再次领军,我并不看做是坏事。此番因他使辽,许多问题暴露出来,被搅的天翻地覆,兴许这次他之决策,又是一桩咱们没发现的重大隐患呢。”
蔡京道:“遥想当年岁月,这小子临危受命,带领大宋于黑暗中摸索前进、又而走出重围,这当然令人振奋。然而咱们又不是鲁莽浑人,现今总体上天下生平,出现此非常规的临阵换帅,我大宋精锐几乎集中于他手,朝廷若是不对此回应则是失职行为,是尸位素餐。”
张叔夜觉得这两家伙说的都有道理,张商英显然屁股决定脑袋,因信任猪肉平,所以信任猪肉平做的事,想带节奏拖延朝廷决策,放手让猪肉平去咬人。至于咬谁,这个羊肉贩子又不关心。
而蔡京是老奸巨猾,他现在不反高方平,却本着甩清不担责任的心态,需要见子打子。既然有个朝廷在运转,那么作为首相的他、遇事当然需要依照章程给出意见,证明老子我已经努力过了,说了没用,后面的事不是老夫干的。
现在大宋的首相更像是张叔夜,因为老蔡说话基本没人听了,主要就是签字盖章,但凡遇事就依照章程表达一下意见,证明他发过言了。
所以现在为难的是张叔夜,两鬓白发越发明显的张叔夜,背负手走站在窗前,瞅着那即将落下的夕阳,喃喃道:“高方平……你到底在做什么呢?老夫是给你这个机会呢,还是立即亲至北1京、把你困回来吊打?”
又道:“总体上老夫是信任你的,但是根据你的尿性,你既然没密报给老夫知晓,便肯定是老夫大概率不会批准的敏感大事对吧?”
所以现在对于张叔夜也是两难,要阻止他小子是可以的,无需走官僚程序经过中书门下,无需请示皇帝。只需张叔夜展开白玉狮子旗,以最快的马,昼夜兼程的赶到,就自然接管了北方宣抚司行营的全部权利。可以把那小子捉回来,顺便吊起来抽。
但如果张叔夜偏于信任他的决策,那么就要故意给他时间,那当然就要走蔡京那不担负责任的官僚路线,把陶节夫权宜之计卸任宣抚司的事,通过中书门下讨论了三至五日,然后呈交给皇帝,又等皇帝考虑个三至五日,再派去特使。
派出去的特使又在路上走马观花的延迟个三至五日,那么很显然,该杀的人都已经被高方平杀光了。那时以他小子对大宋的贡献、和皇帝的关系,总不能把他给宰了追责吧?最多只能赶出京去算是让他面壁思过。然而人家一早都答应了去边疆成都府历练了,还能把他怎么贬?
蔡京也起身来到窗边、和张叔夜站在一起,看着外面夕阳西下的情景,做一副老文青状道:“叔夜仍旧没有决定吗?”
外面的池塘边布满了柳树,夏季虫子的叫声也异常的喧闹。此情此景,让张叔夜想到了大相国寺的垂杨柳,现在陛下太崇信道士,许多事已经乱套了,若无意外,兴许明年就看不到大相国寺的春花了。
“高方平此番的作为是一种扬刀立威的铺垫,兴许和目下汴京道士们的事也息息相关。老夫倾向于赌一把,利用体制程序,给他一些时间。”张叔夜最终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