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成听她提周芸,没由地有些心烦,脸色冷下来,点着头说她:“真行,真有你的,就你心眼多会说话。”
他说完没等她,率先推门出去,赵念舟落后几秒跟上去。
一厂车间流水生产线遇到问题,以前小修小整个把工人还能解决,昨天产品产检超标,查出来是生产器的问题,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不清楚,厂长拿不了注意才打电话让李晋成来一趟。
李晋成本来不搞这一行,专业问题他自然不懂,所以还要靠孙并州,他是总工,技术这方面遇到杂七杂八的问题都要他出面。
孙并州在车间混了二十多年才升上去做经理,对于这里的机车清楚到哪个螺丝钉几号钢多大型号都知道,所以很少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不过这次却被难住,他确定是一号生产线的问题,就是不确定是局部破坏还是整体数据参数错误,这两者的驱别是,前者可以局部停车,不影响工序进度,后者是全部停车,生产线全体修正。
赵念舟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问孙并州:“像这么大型的生产线全部停车操作怎么说也要一天才能完成吧?”
孙并州点头,伸了两根手指,意思是要两天,卸料一天完不成。
李晋成来回转了几圈,坦白讲:“我不在乎几天,我只关心效益,得先估算一下损失。”
孙并州点头,卸开几个零件,只敢拿眼瞧了瞧,建议:“这些设备都是从沈阳买回来的,要是那边的人来看看说不定问题轻而易举就拿下了。”
老工头说:“那个机械制造厂不行了,有些零部件不景气已经不再产了,派人过来也要两三天,跟停车浪费的时间差不多,也不顶用,听说咱们东津有个姓钱的老技术员,十年前在那当过主任,不如花钱找他看看。”
“你说的钱东临?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孙并州犹疑不定,介绍说:“这人脾气怪,说白了还是有能耐,恃才傲物,前几年被请到天津任教,要是学问再高点混到教授级别也不多,不知道能不能请动。”
几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可以一试,钱东临是东津人,会卖个面子也说不定。
其实钱东临并不在天津任教,都是邻里以讹传讹,从个鹌鹑蛋传成了个鹅蛋,不过他的确有点能耐,天津有个培训基地,专门请他过去做顾问,赵念舟在校时成绩优异,曾经被分到那边做实习,恰好赶到他手里,他这人是个暴脾气,要求苛刻严格,不过化工机械这种行业女生本来就比较稀缺,实习时体力过也多,在那一批的实习生里头,她是唯一一个姑娘,再加上钱东临这个人古板传统,所以受一些优待。
他后来知道赵念舟也是东津人,更是照顾她,一来二去便多了些交集,赵念舟回老家头一年,帮他从天津捎带特产,还去他家拜访过。
这些事赵念舟自然不能透露,毕竟两三年没再联系,就算是要帮公司的忙,也要先私下确认一番,如若不然,万一钱老师傅不愿来,她不仅惹他不顺心这样在厂子里夸下海口也是要尴尬的。
赵念舟从厂子回来,感觉腰酸背痛,因为穿的跟太高走的路又太多,后脚跟磨破皮,进门换鞋,听到自己屋里有动静,刚走到门口赵民从里面出来。
她有些奇怪,问他:“干嘛呢?”
赵民搓着手说:“没干嘛,我屋子里电脑不行了,用你的玩玩。”
赵念舟往他头上轻拍了一下,嘱咐他:“我电脑里存了很多公司的文件,别乱动,动没了事就麻烦了。”
他点头,懒洋洋地回屋。
赵念舟推开门,打开抽屉翻找那个专门用来记号码的绿皮笔记本,她翻出来钱东临老家的座机电话号码,毕竟好久之前记下的不知道还继续不继续用,不过这种家里安装的固定电话很少换号码,她便试着播过去。
果然就像她猜的,更没想到竟然是钱东临本人,恰逢他休假在老家。赵念舟说明来意,又提了提曾在他手下实习,老头记性不错,只是表示他明天一早就要回去,恐怕不能帮她。
赵念舟也不知道他说的真假,白忙活一场失望是在所难免。
那边问她情况,说也许听听问题就能做出诊断。赵念舟一是不太相信,二是她也不清楚状况,只好问他要了号码请他保持开机,明天让孙并州直接与他联系。
赵念舟心里有底才挂断,放下手机才瞧见自己桌子一片凌乱,原本归类好的文件都杂乱地排到一起。
她几步走出去,念叨赵民:“我桌子上的东西都是整理好的,与我工作有关,说不定什么时候派上用场,你借电脑就借吧,他们又碍你什么事?真是添乱。”
赵民看了她一眼,抽回视线,扫着头说:“知道了知道了……”
……
周芸跟着李晋成应酬回来,脸色阴沉难看,刚进家门,就指着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晋成一如既往地笑:“什么什么意思?”
“今天应酬,怎么着都和企宣部扯不上关系,就算是别上了,那么多人也不该我去,你让我去,是什么意思?”
李晋成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应酬嘛,再怎么是男人之间的生意也得有一两个女的跟着,阴阳协调,不然多没意思,兴致都提不起来。”
周芸红着脖子说:“别当我傻。”
李晋成弹了弹烟蒂,摆手说:“你这么敏感做什么?难道葛天亮是你女干夫?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应该更高兴才是啊,这样见面多尽兴?光明正大,也不用偷偷摸摸。”
周芸垂下眼睛,咬牙否认:“我没女干夫,你倒打一耙,你有女干妇才是,早晚有一天,我饶不了她。”
李晋成掐灭烟,走过去,蹲到她跟前,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柔声说:“你没有最好,可是你病的越来越厉害了,我不该心软放任你,不行咱们去精神科看看。”
周芸甩开他的桎梏,扭身上楼。
第二天。孙并州还为怎么停车发愁,赵念舟犹豫了下才把事情说了。
李晋成很意外,亲自播号码打给钱东临,这边了解的情况说给他,他说:“你们说的不明不白的,让我怎么确定?小伙子,你们描述不精准。”
赵念舟想了想,灵机一闪,突然想起一件事,从李晋成手里夺过来手机,“李总,我想和钱老师傅说两句……”
李晋成点头同意,便听她说:“老师,您不是说技术工人对机器真到炉火纯青那步时,听听声音也能大致判断,您以前不也试过?”
那边说:“那是,我当年在沈阳,就是因为贴到机板上一听出名……不过这也是有运气在里头,该着你老师运气好。手机肯定不行,从手机里噪音大。”
赵念舟说:“那您就听听,毕竟是透着手机,听不出来也说明不了什么。”那边怕听错了对声誉有损,连说不行,赵念舟不管不顾,把手机放到机箱慢慢地地饶了一圈。
那边沉默良久,最后才迟疑地建议他们把哪哪打开检查一下是不是轴承老化,如果不是就只能全停车。
孙并州一查,忍不住竖起一根大拇指,连连说“神了,真是神了”。
李晋成掀眼去看赵念舟。
这几天,李晋成都没去找她,她该做什么做什么,丁点没有异常,还真存得住气。
公司组织度假的事筹划了好长一段日子,这回终于是盼到了。
一大早,公司楼下就停了几辆大巴和商务车,大巴载普通职员,商务车自然是准备给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