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掌柜抹去额上汗水,拍了下大腿,叹道:“昨天侯府的傅薇小姐在咱们铺子里买了些糕点送了些给尚书家的戚莲小姐,戚小姐用了竟是腹泻不止,惹得尚书大人震怒不已,如此怕是惹下大祸事了。”
他的话音才落,只见门外又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人,赫然是朱二爷,只听他无比恐慌地声音响起:“娘,这可怎么好?那侯府小姐竟也因着咱家的糕点玉体抱恙,外面已经乱成了一片,都嚷嚷着说再也不信咱家的东西了。”
老夫人气得两眼一黑往后退了两步,既而一脸狠厉道:“你这个糊涂东西,不想办法摆平外面的事跑回来做什么?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枉我疼你。”
朱二爷向来吃惯了现成饭,从未遇到这么大的事,只知慌乱哪还能想得出办法来,焦头烂额中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世子曾来找过大哥,顿时宛若找到了救星般欣喜,也不同老夫人说直直往大房院子去了。
老夫人气得直颤,看着不见了人影的方向,吐了口:“实在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然我……罢了。常掌柜你先回去,尽力将场面压下来。”
这宽敞的房屋不知为何突然间变得逼仄起来,她只觉得胸闷得厉害,逍遥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遭遇到这般闹心且能动摇根本的事。这两家都是他们惹不起的,若是真动了怒,怕是真的能让她们朱家这么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朱二爷跑到大房院子里的时候,翠翠正同母亲谈论绣花选用的丝线,见二叔贸贸然地闯进来,翠翠声音娇柔尾音提高道:“二叔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般急?”
韦氏也放下手中的东西,不解地看向他。
朱二爷这会儿顾不得什么羞,赶忙说道:“大嫂,我大哥在何处?咱家铺子的点心吃坏了侯府小姐的肚子,听闻世子曾来府上拜访过大哥,我想着能不能让大哥帮忙说说好话。咱们是一家人,铺子也是咱们共有的,大嫂你们可不能不管不顾呀。这是咱爹熬了大半辈子才有的产业。”
翠翠忍不住笑出来,头上的步摇随着晃动:“二叔这话说的,当初你们可没想着有我们,这铺子的好处我们半点都没享受到,怎么出了乱子就找来了。”
韦氏拍了她一下,低斥着让她住嘴,详细问了事情缘由沉吟道:“他这会儿不知去了何处,我差人到他常去的地方找一找罢。二弟先回去等消息,等人回来了,我便让人去告诉你。”
朱二爷也自知蹲守在这里也不能有什么结果,不想寻那不痛快,道了声有劳嫂嫂便离开了。
翠翠颇为孩子气得追到门口,见他走远了才嬉笑着走到韦氏身旁:“可是没想到他们竟也有这么一天,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开了眼给了他们这般报应。”
韦氏看不出女儿眼中的情愫,只是白了她一眼:“你这混账话往后可是不许说了,若是给你爹听了必定数落你一通。他最听不得别人说半句朱家不好。”
翠翠吐了吐舌,心中暗想到底是何人会这么做。她只图心中畅快,至于如何解决这事,她巴不得这帮人被好好惩治了才好。
直到入夜时见了那人,听他得意洋洋一副讨好的口吻:“我送你的这份礼,你可是喜欢?心中是否畅快?”见她瞪大眼不可置信,径自走到她身边坐了:“这不正是你期盼的?味香斋被人使手脚,就算知道是何人所为,也不能让你真正解去烦忧。若是你父亲寻过我来,你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翠翠拥被坐起,双手怀抱着肩膀,嘟着嘴不甚快意:“先不管你从何处知晓我的用意,我总归还是要向你道谢的。我自然是希望你不答应,可那人是我爹,没办法,随你便是。”
他沉思一阵,并未多谈这事,反倒是问起另一件事情,俊容陡然沉了下去,口气十分不好:“听闻罗侍郎差人上门提亲了,你为何不告知我?”
翠翠却是所言其他,小巧的头颅抬起来,一头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笑得温婉淡然:“说来世子可真是肯下血本,竟是将自己的妹妹都搭了进来。”
他扯了扯嘴角,将食指抵在她饱满红润的唇上细细摩挲,嗓音清朗温润:“此言差矣,我却是舍不得妹妹吃半点苦头的,所以只有戚莲一人中招。薇薇,不过是我想将事情弄得大一些好让你看得更痛快些。我这般用心为你,方才的问题你可能回答我了?”
翠翠重新低下头声音软糯:“你与我又没关系,我告诉你做什么?不嫁便是得罪,嫁了不甘心。我说了,但凭我爹做主就是。”
他不以为然:“我让你往后更加随心所欲,凡事凭自己喜好做主,我不但不会管束你,还会帮你,这样,你嫁我如何?”
她将头埋下去,竟是不理他了,良久才闷声说出来:“我又不喜欢你。”
“喜欢姓照的吗?”
她突然像是竖起刺的刺猬:“不要瞎说。”
他嗤笑一声,既而道:“你觉得还有谁能让你这般自由?除了我!”
☆、第45章 进展
却说味香斋这边亏得路遥发现得早,命人紧盯着大福一举一动,自他见过朱家二爷后更是让人一刻不停歇地守着他。
天幕深黑一片,皎月与繁星当空,照耀天地间。只见那面色依旧不大好看的大福手里提了个小桶急急往前面走。他正要把小桶里的东西撒开,蓦地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大福你要做什么?”
他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后面已是灯火通明,本该在家中安睡的老母亲泪眼蹒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布满沧桑皱纹的脸上满是痛心:“你这个糊涂蛋,做什么不好偏要做这不积阴德的乌糟事?”
他这一辈子可以对任何人心狠,却唯独放不下将他养到这般大的老母亲,他这么多年所作的一切都是瞒着她的。如今,一切他试图遮掩的东西如今都暴露出来,他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他手中的东西随着力气的流失跌落在地上,汩汩如水的东西赫然是油,他竟是要烧了味香斋。
饶是路遥都忍不住额上渗出冷汗,一如她同朱府老太太说的话,味香斋是她拼了全部力气经营的,毁了她心中难过不说,好好一个能让她们娘两落脚的地方……这朱家老太太存的是何等凶狠的心思。
那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到儿子身边,狠狠拍打他,哭喊着:“我可是做了什么孽哟,生了你这么个挨千刀的。你要是真给人家点了,咱们这两条贱命哪还得起?”
铺子里其他的男人恨得牙根痒,这般工钱多管吃管住的铺子去哪寻?这人看着长得憨厚老实竟是要断他们的活路,粗鲁地将他拖到姑娘跟前,啐了口,骂骂咧咧:“真是枉为人,这般多的人是何处招惹了你,竟是要将人逼至绝境,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
不消片刻大福已是鼻青脸肿,嘴角都流出了血,老妇人虽是痛心却也不拦着,片刻后晃晃悠悠走到东家跟前赔礼:“多亏小姐知会我,不然我这混账儿子险先闯下滔天大祸,如今我也没那个老脸求小姐放过我儿子,但凭你们处置罢。”
路遥派人打听清了,这妇人年轻时死了丈夫,一手将孩子拉扯大已是不易,日子也过得苦巴巴,让她心生不忍:“虽说大福这般行径该是扭送官府,可是瞧在您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往后不许出现在味香斋临近的两条街,明白了吗?若是让我知道你还不死心想找我味香斋的不是,可别怪我到时候新账旧账跟你一块算!”
老妇人没想到她儿子对人家做了这般丧尽良德之事还能得如此对待,赶紧跪谢人家的大恩,只说往后她会看管着儿子,再也不做这等事了。
待到母子两人离开,味香斋这一番闹剧这才停歇下来,路遥双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天际那轮圆月。
阿秀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次是我们姑娘仁慈,若是再有那些居心不良之人在铺子里兴风作乱,必定轻饶不了。老实本分些断然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听明白了吗?”
见伙计们点头应了,这才让他们散了。
相对于味香斋的平安无事,朱家老太太他们却是不得太平。朱林朝天儿见了黑才从外面回来,刚进院子还未来得及和韦氏说两句话,就见老太太和二弟坐在堂屋里叹气,看到他宛如见了救星,朱林祥更是眼眶泛红奔过来抓着他的袖摆哭丧着脸说:“大哥可得帮我和贵人们求个情,不然便是有宫里娘娘撑腰也无济于事。”
不说那戚尚书是朝廷重臣,单说那宁国侯府就是他们拼了全部家当也得罪不起的,若是真怪罪下来,便是求去宫里,一个小小的嫔位娘娘又能如何使得上力?倒不如攀附着大哥这条大腿,若是侯府不计较了,尚书大人必定会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对他们不那般紧逼。
朱林朝不过是与友人在外面闲话家常,一时兴起便多饮了几杯,醉意微醺还想着早些歇息,却不想一回家竟是遇到这摊子事,面色自是不愉。
他不过是个小官,哪能与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宁国侯拉上半点关系?便是世子,也不过是如水之交,依着这点微薄情分登门求助,还是自家不是,让他如何能拉得下这张脸?
“二弟可是查出了是谁在捣乱?”
朱林祥摇头,无奈道:“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也不知道是何人这般猖狂。如今便是寻到歹人也为时晚矣,伤了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这往后谁还敢来买咱家的糕点,哎。”
老夫人伸手摩挲着杯沿,心底虽说慌乱却也不满韦氏的怠慢,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借着身子不舒服躲在内室不出来了,林家老太爷是什么眼光,竟是瞧上了这般没教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