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你二叔又带着狐媚子到老太太跟前去求了,老太太虽美答应,我瞧着也是默许了。婶娘再争什么也无用了,可我不能让她们把属于我孩子的那点东西也给抢了去。人都是自私的,我可以不顾我自己,但我的兰姐儿已经受了苦楚,若是照哥儿也得此对待,我这个做娘的还有什么脸见他们?”
婶娘与当年的她有什么不一样?婶娘还有自己的孩子能寄托,而她呢?这种难过的感觉是能发生共鸣的,她承认她在同情,可是恨是无法消失的。
“婶娘快别这么说,兴许二叔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兰姐儿和照哥儿,我作为姐姐应当要照顾他们。”
这种话有多假只有自己知道,不看到老太太低头,她心中的火气永远不会消失。疲惫这个词,在她的生命里已经退去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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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几天朱林祥夹着尾巴日子过得甚是辛苦,虽有如娘和玉姐儿陪伴,只是日日从早坐到晚,府中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来来往往的下人会照旧与他行礼,弯腰垂首就匆匆离开了,偶尔路上遇到玩耍的照哥儿,他有心想去亲近,手才探上他的头顶就被快速躲开,瞪着眼睛清脆的声音中满含恨意:“不要碰我,欺负我娘,你不是好人。”
朱林祥气得吹胡子瞪眼,在照哥儿圆滚滚的头上给了一巴掌:“我是你老子,谁叫你这么没大没小的?你娘整天都教你的是些什么东西?日日跟着你娘能成什么大气,改天我同你祖母说让给你请个教习先生,别把底子给费了。”
他是想当个慈父的,能让唯一的儿子亲近他,知道这样才是为他好,所以第二日就去禀了母亲,老夫人觉得有道理便准了。看着他日日念着照哥儿,亲自辅导课业,如此便还好,让她看得心里暖。谁知这种温馨在身边人又有了身孕时没了踪影,心中真是气闷不已,可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老子了……想到朱林朝,还真是报应!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少爷突然像变了个人变得少言少语,读书识字比往日更是认真。二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冷哼一声依旧埋头为儿子打理衣裳和吃食。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身边也只有这个希望了,照顾好他,等他以后有了出息才好为娘几个做主。
老太太最后还是将生意之事还给了朱林祥,沉寂一阵的他越发春风得意,更不将二夫人放在眼里。他本以为赵氏会找他大吵大闹的,却不想这个女人像是对他连最后的一点感情都失去了,平静的让他有些不安。
日子匆匆而过,有人欢喜有人愁,二房主院平静的可怕,二夫人站在窗前看着绿意弥漫,郁郁葱葱的好景色迷乱了双眼。
一直在跟前伺候的贴身丫头有些不安地站在她身后:“夫人,已经送过去了,此药一饮怕是再难怀了。”
二夫人抿唇直笑:“要的就是她不能怀,杀人取命,这种罪孽由我担负就成。为了我的照哥儿,我不能放过他们。站在我们母子血肉上尝到的富贵,我要让他们全部吐出来。朱林祥不仁别怪我不义。”
这一天的时间走得太慢,以至于她在窗前站到了夕阳西下才听到测院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她嘴角忍不住勾起,心中快哉!
谁管她为什么跟着朱林祥,有什么情非得已,二夫人只知道来抢东西的匪贼,当死无疑。当然,不会让这个如娘就这样死,让她尝尽这世间痛苦才是。
☆、第72章 生亡
这天说热便热的受不住了,日头刚上正中天,一件翠绿春衫捂得人浑身发汗。
翠翠今儿个终于能缓口气,傅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又开始日日缠着她,大热天的哪有那么多的好景可赏玩?看来看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处,她生了烦意便开始推拒绝起来。
傅钟不乐意,直说要带她去山上的宅子玩,这会儿满山绿意,云淡风轻,天蓝如洗,不知比这乌烟瘴气的城里强多少倍。
今时的翠翠越发无法反驳他的决定,不论她如何躲他总有办法将她拎出来,霸道的让她无可奈何。
今天正好他被别的事牵绊,让她好睡到日上三竿。只是明明才醒来不久却又困了,正手支着下巴打盹儿,名烟急急忙慌跑进来,笑道:“二爷身边的那位又有了,二爷可乐了,我方才在外面见他过去笑得都合不拢嘴,八成二夫人又要闹了。”
翠翠不以为然:“遇着这事谁能不闹?除非心里头没这个人,才能由着他胡作非为全当看不见。”
名烟叹口气:“二夫人心里头肯定有二爷的,没闹出这回事的时候他们感情多好。二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别人开怀大笑,她却得忍痛,这日子得多难熬?”
翠翠歪着头笑:“当初也不知道谁骂人家是个恶婆娘,你这脸倒是变得快。”
名烟干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名烟最看不得二爷这种人,要不说这天下间女人命最苦,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人家手里的玩物罢了,说丢就丢了。”
翠翠亦跟着叹气:“谁说不是。日子总归是二婶再过,你我也别在这里伤春悲秋了。谁知道往后是什么样呢。”
那天遇见二婶,听着口气显然是有大注意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应了往后能帮着照哥儿他们便是。大抵她是做不惯恶人的,所以才会生了恻隐之心,私下里央着母亲能多照应些。
婆母最是靠不得的,除非她是真心疼宠,不然说不定明儿就变了心思。单凭把铺子重新归二叔管了就是,待那个朱玉也不差,好料子好首饰的往过送。而往日在她跟前勤恳伺候的二婶怕是记不得了,个中滋味也只有二婶最清楚。
翠翠拖着懒散的身子去母亲那里蹭完饭,被母亲念叨了一通,又迷迷糊糊的回来躺床上睡大觉,这一睡直睡到日落西山才醒,肚子里已经开始唱大戏,她暗道不好,要是再这么下去她怕是要越长越圆。可是挨不住饿,还是让名烟她们去备了,这才动筷子夹起来还没入口呢就听一道凄惨哀嚎声响起,哭得好似天都要塌了。
云锦跑出去好一会儿回来唏嘘道:“是二爷心窝子上的那个,孩子流掉了,二夫人下的手。”
名烟不信,张口问:“不能吧,二夫人糊涂了吗?谁做坏事不都是偷偷摸摸的,她怎么……”
翠翠不动声色,心里却和明镜似得敞亮,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老夫人能为二爷接纳了这个女人,往后谁知道会不会就此一颗心偏了他们?翠翠也是尝过这等苦楚的,心里只觉得快意。
“那女人虽得宠却是个没名分的,连个妾室也算不上。不说伤她个孩子,就是要了她的命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二叔往后这日子可别想着太平。”
二爷还在外面忙事情,听到下人来禀匆忙往回赶,他没去看心尖上的肉,而是直接到主院里二话不说就给了嫡妻一巴掌,诸多恶毒的话源源不断的从嘴里往出冒,犹如切肤之痛,让二夫人心口疼得缓不过气来。
他们当初也是恩爱夫妻,她将一辈子依靠他,如今却成了心胸狭窄,恶毒无比的毒妇?当真是可笑至极!而她唯一能求的老夫人面上不快,斥责她好歹是朱家血脉,怎么能下此毒手?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这有错吗?二爷喜新厌旧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这不是错吗?为何老夫人不教导着他改变,反而过来数落自己?
何曾想过她会遇到这样的事?那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在老夫人面前示弱,美丽容颜好不楚楚可怜。而她却像个外人一般,只有照哥儿紧紧抓着她的衣摆轻声安慰:“娘不要哭,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二爷不满,攒着眉头怒问:“她一天到晚都教你什么?你看看你娘手上染着你弟弟的血,如此恶毒,你还护着她。”
照哥儿半点不惧的迎视,平静道:“我只知道我娘是为了我好。所谓的弟弟将来是要同我争家产的,父亲宠妾灭妻本是大错,如今儿子在你眼里又是什么人?是仇人吗?我本就打算着将来不是母亲动手,我亦是要杀掉他的。”
坐在上座的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照哥儿,这才多久好端端的孩子为何会变得这么吓人?
二夫人却在听到这话时痛哭出声:“我呵护在手里的孩子,心心念念想着他不受任何委屈,谁知道会将他逼成这样。朱林祥,你看看你多么能耐,这可是你亲儿子呀!”
朱林祥丧子之痛犹在,妻子说的任何话他都无心听,一心只有如娘,此时更是要休妻,语气坚定,怒目圆睁,滔天怒火无法克制。
老夫人怒拍扶手,斥道:“还嫌不够丢人吗?我当初瞧你们可怜才准你带着她们住在府里,这才几天你就要反了。这日子能不能过,不能过都给我滚出去。”
朱林祥生怕又来一次分离,便就此住嘴,看向二夫人时眼睛里仿如淬毒一般,告诉她此生绝不会原谅。
照哥儿更是死死瞪着他们,他的平静生活被父亲亲手米分碎后在他的心里只有数不尽的恨,无时不刻不烧灼着他的心,逼迫着他快点成长。
二夫人未在多言,向老夫人福了福身便退出来了,牵着儿子的手往回走,突然她被儿子拉了下,低头看过去,只见照哥儿一本正经地说:“娘,今天受的苦日后我定要还给他们。”
二夫人摸着他的头轻笑:“你还小不要太过记恨这些事,只要你往后有出息,娘便是受多少苦累都值得。”
“不可原谅!”照哥儿已经将他们的全部嘴脸都记在心间,这世上有诸多情意可以忘却,唯独恨不能。便是他的亲生父亲又如何?
二夫人无奈道:“他总归是你爹,大逆不道是要遭天罚的。听娘的,你只要乖乖读书便好,其他都不用担心。你还小,把心思都费在这些事上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