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哥哥……”
苏云开在她手背上点了点手指,安抚着不安的她。他看着平西侯,说道,“圣上念你战功赫赫,守卫大宋疆土十余年,有心要放过你,可你却不知悔改。”
虞奉临忽然意识到不对,他急忙到窗户那边往外看,街道仍旧空空如也,可他猛地探头,就见对面柱子暗处有人躲闪的身影。他回头瞪眼,“那么多人连我都没有察觉,外面的人是皇宫侍卫?”
苏云开点了点头,虞奉临突然笑了起来,抬手往右边猛拍,窗户犹如轻薄纸张,碎成渣滓。
楼下已经有兵器相交的声响,虞奉临听得出来自己的人已经完全被压制。他一步上前,哪怕是死,也要先杀了苏云开!如果不是他,自己根本不会如此狼狈!
苏云开早料到他会上前,勾住一旁的凳子往他飞甩。虞奉临抬脚劈开,一掌往前抓去。苏云开本以为他会先杀自己,可谁想他竟然抓住明月的肩膀,用力拖了出去。
这一抓用了十分的力气,明月清楚的听见脱臼的声音,她脸色顿时惨白。苏云开面色已然变了,上前捉住虞奉临的手。
可虞奉临是沙场将军,要制服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根本不难。苏云开砸开他紧抓明月的手臂时,自己也被他一拳打在心口上,胸腔急缩,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可哪怕如此,晕死过去的他也没松手。
虞奉临却不想先杀他,他要先杀了明月,让苏云开亲眼看着她死在他面前!
什么铁骨铮铮的苏家人,骨头是铁做的,那他就看看他的心,是不是也是铁做的!
“砰——”窗户突然跳进一条人影,伴着刀光,直接劈向虞奉临。
虞奉临避之不及,肩胛被砍入半寸,急忙退后。一看那人,愣神,“你为什么会在这?”
白水拿着府衙配的大刀,眼神和刀光一样,怨恨而冰冷,“你可以关我,燕国公自然也可以来放我出去。我哥哥的仇,我一定要亲手报。”
刀锋锋利,虞奉临肩胛血流不止。他听见楼下打斗声已经逼近,知道再不逃走就来不及,打开门要出去。谁想右边刀又刺来,白水闪身而过,以身躯将门挡住。
虞奉临手中没有兵器,几乎近身不得。他俯身捞起长凳,朝她砸去。
白水一刀斩断,在长凳碎开同时,虞奉临已经近在眼前,劈手将她的刀打落。在白水分神之际,一拳击在她曾受伤的肩膀上。
上次在山庄交手,虞奉临打伤的就是这只胳膊。
白水疼得全身发抖,力气敌不过男子,双手接招到最后已经没了知觉。可她不能打开这门让他逃了,她在兄长过世后熬过来了,在避暑山庄熬过来了,如今不看着虞奉临死,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就算是死,也要杀了虞奉临再死!
虞奉临一拳拳重击,拳拳到肉,力气几乎可以碎骨,可白水竟然没有让开。他惊诧这女子的决绝,苏云开说得没错,他不懂他们这些人,现在也不懂。忽然背后有异样,只是背后那人动作不轻,他看也未看,转身一掌,重落明月心口。
明月疼得站不起来,苏云开被明月压来,忍着快要撕裂的胸腔,缓缓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刀,紧握刀柄往虞奉临腰间砍去。这个位置极难躲避,加之虞奉临此时已经轻视背后,刀起刀落,在他腰划开一大道口子。
虞奉临吃痛躲闪,白水扑上前,也同样以重拳砸在他还在流血的肩胛上,再对腰间补一拳。她发了狠的拳拳重击,带着满满怨恨,带着五年来的怨恨。
楼下的人已经陆续上楼,虞奉临却无力站起。
苏云开上前将她拉住,“白水!够了,你不能杀他,否则你会变成杀人犯的。”
他拽住白水时,发现很轻易就将她拉走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早就没力气了,可是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每拳都用上十成的气力。
白水被他拖离时,脚还在踢打虞奉临。明月爬上前将她抱住,哭道,“够了,水水,你给白哥哥报仇了,他不会怪你的。”
白水也终于哭了出来,不再捶打那个杀害她兄长的人,“我不杀他,我要亲眼看着他,身败名裂,斩首示众!”
她嘶声对着虞奉临喊着,充满了绝望和永世不能抹去的恨意。就算虞奉临被斩首,她的哥哥也回不来的了。
她抱住明月,用尽最后的力气哭着。
尾随而来的秦放站在门口,听见她绝望的哭声,眼也已干涩。他跪在白水身旁,从明月怀中接过她,低声,“没事了,我们可以接你哥哥回家了。”
心口受了重创的苏云开又觉一闷,吐出一口血来。看得明月慌神,“苏哥哥。”
苏云开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再顾不得陆续涌入的皇宫侍卫,明月将他抱住,“既然都已经部署好了,为什么不等到侍卫再一起来,偏要自己先来,你明知道自己敌不过虞奉临。弄不好,你也会死的。”
“想见你了。”
是谎话,也是真心话,明月眼又一湿,“苏哥哥……”
苏云开轻抚她的青丝,再看满地狼藉,心有感慨。
心中有欲望的人,哪怕日后登上皇位,也会是空荡荡的吧。
——谁知道呢。
至和三年九月,宋仁宗赵祯将年号换为“嘉佑”,同年,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衙门大牢前,秦放早已等在那,按照时辰人应该是午时才出来,可他还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来了。下人劝他回车里等,他也不去。
“万一提前出来了怎么办?”
“那就立刻出来呀。”
“可那样一来,她先看见的,不就是你?”
下人语塞,还闻到了浓浓醋意,不敢再开口了。
秦放便等了又等,快到正午,还差半刻,那刑狱大门吱呀声响,他立刻站直了身,往那边看去。
白水缓步走出大牢,看着明媚日光,伸掌接住,握了握手,似梦非梦。忽然手上伸来一只巴掌,反手将她的手裹住,更暖了。
秦放笑道,“我就说你会提早,这不,果真早了很多。”
下人在旁边嘀咕一声,秦放只当做没听见。白水抬眼看他,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