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慎远当然会用支持大皇子来讨好皇上了,连汪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他敢做。皇上欣慰还来不及。
陆嘉学又道:“不能任他肆无忌惮的操纵,清流党半点用都没有。写信给皇后,让她去找谢乙,这老滑头虽然不表态,但一直都是支持三皇子的。”
那人领命退下了。
陆嘉学打开书房门,就看到罗宜宁站在外头。他头也不抬说:“听到了?你那三哥当真善揣摩圣意,他可做了尚书了。”
“给你送汤。”宜宁提起食篮。
烛台下,陆嘉学慢慢喝汤。莲藕汤甜丝丝的,再好的手艺也没有这样的味道。就是她拎在手里,然后搁一小碗在他的长案上的味道。
宜宁见他喝得差不多了,提着篮子要出去。陆嘉学突然拉住她的手,说道:“罗宜宁,我的里衣呢?”
罗宜宁想把食盒扔他身上,他自己衣柜里这么多里衣,穿不得了?
陆嘉学让下人拿软尺进来:“这么多年了,你肯定忘了我的尺寸了。来,量一量。”
说罢站起身张开双臂,勾了勾手,示意她来量自己。
软尺松开,罗宜宁给他量展臂长,她从后背看他。觉得如果用软尺绕过去,勒死好像也可以。她忍气吞声道:“你低些!”惹怒了他,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量就量吧,回头让雪枝帮着做。
她量到了腰处,陆嘉学低头看她的发心。她穿着件粉白色的褙子,淡淡的香味不停地往鼻里钻,他嘴角噙笑。其实一伸手就可以抱在怀里,但就这样等她亲近些吧,否则还不吓着她。只是量好后,握了握她的手:“谢谢,做好看些。”
几日之后收到了里衣,陆嘉学心情好多了,当然他不知道是雪枝代工,雪枝也不敢说。反正针脚平实,料子也很舒服。
陆嘉学很喜欢,经常穿。
那天下午金陵知府来见他,两人一并喝了些酒。他的酒劲上头了,来她那里找她。
罗宜宁正靠着迎枕,用捶背的小锤子一下下敲着浮肿的腿。怀孕辛苦,最后这些天简直走动不得,她哪儿都去不了。
陆嘉学在门口接到了下属的信,他展开一看,浑身一凉。
边关告急。原是魏凌在顶,现在他顶不住了。
瓦刺和鞑靼合谋冲破宣府与大同,一度逼到了雁门关。皇上命他前去大同,带兵迎战。
他把信交给下属:“明日叫指挥使过来。”
他进了屋内,走到了罗汉床旁边。看到他来,丫头婆子都退了下去。
“你倒是潇洒了。”陆嘉学道,“不急着回去了?”
身怀六甲,她要不要命了。罗宜宁知道她现在本来年岁就小,更是要多注意才是。她锤着腿,突然问:“陆嘉学,雪枝的儿子找到了吗?”
“失踪两年,一时半会儿怎么会有消息。”陆嘉学道。
罗宜宁靠着迎枕闭上眼:“……你是怎么把她收买了的?”
陆嘉学听到这里,他笑道:“你从没信过雪枝的话?”
“信过,后来不信了。想想也是,怎么就这么恰好呢。要是她的孩子没丢,那就不用找了……”罗宜宁说,“免得我还挂心。”
陆嘉学突然靠近了,拉着她的手逼迫她:“其实你怀疑的是我吧?”
罗宜宁脸色苍白不语,陆嘉学突然有些发怒:“你说话!”却看到她的眉头渐渐皱紧,然后半弓着身子,捂住了肚子。
陆嘉学见她似乎不对,忙扶住她:“你这是……”
“疼……”罗宜宁喃喃说,疼痛慢慢加剧。她根本没工夫跟他计较,身子微微的抖,像是有人在用力地绞,在肚子里面拧。
陆嘉学立刻站起来:“伺候的人呢?快给我进来!”
……
府门大门打开,接郎中和稳婆的马车跑进了垂花门。
端热水铜盆的婆子匆匆地往屋内跑,帷帐放了下来。陆嘉学握着她的手,一开始她还没这么疼的时候,还不要他握着。后来疼得越来越厉害,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了,反而紧紧地捏着他的手。
“大人要避开才是,产房不吉利……”接生的稳婆满头大汗,宜宁骨盆太小,疼得厉害也不见宫口开大。
“我就在这儿。”陆嘉学厉声说,“你接生就是,废话什么!”
郎中煎好催产的药,由婆子送进来喂给宜宁喝下。她太小,身子惯是弱的,非要服下催产药不可。
陆嘉学想到刚才逼她,愧疚又沉重。他半跪着,低头吻了吻她冰凉的手背,她的掌心因出了汗一片濡湿。他把手上的佛珠解下来,一圈圈地缠在她的手上。这佛珠保他数次战场平安,一定也能保她的。
罗宜宁疼得恍惚了,捏着锦被。好像看到罗慎远站在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但是她看到他的背影的时候突然就安心了。她闭上眼。
“眉眉不怕,三哥在这儿。”声音温淳喃喃。
千里之外的京城,罗慎远刚从汪远那里出来。半年多过去了,他在京城中运筹帷幄,出门也是前呼后拥的。
“大人,从山东来的信。”林永把信递给他。
罗慎远取信,山东来的是林茂的信。林茂在高密做了父母官,谁都觉得这家伙就是去混日子的,他认真的游玩了一年,没想到后来还真的做出了些成就,如今在高密敬仰他的人非常多。这家伙很有些迷惑人心的本事。
林茂在山东帮他暗查汪远的事,如今终于有了些进展。
罗慎远把信揉做一团放入袖中:“西安那边可有回应?”
林永迟疑摇头:“暂时没有。”
这半年多里,罗慎远几乎找遍了北直隶,但是根本没有踪影。他一开始认定北直隶是陆嘉学的老巢,他肯定在这处,但是找不到之后,他开始生疑了。陆嘉学虽然是个武将,但是非常聪明,踪迹抹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都寻不到。也许根本就不在北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