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接通电话的一刹那,我听到了一声惨叫。惨叫声是女房东发出来的,她捂着脸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叫声甚是痛苦不堪。
那个冲入院子的中年肥胖女人,此刻站在女房东面前,手里拎着的玻璃瓶的瓶盖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液体还剩下了一小半。她冷酷地看着躺在地上不住扭曲身体的女房东,说道:“你不是想凭着漂亮脸蛋来勾引我老公吗?现在我就毁掉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人!”
我嗅到了空气里漂浮着一股酸酸的气味,很冲鼻子。凭我做医生的经验,立刻就判断出这是浓硫酸的气味。
司机的老婆带着一瓶浓硫酸到海峡路十八号捉奸,果然看到丈夫的情人在院子里,于是把浓硫酸泼在了情敌的脸上。
女房东的呻吟声渐渐变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身体扭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我关切地走上前去,避开她身体上的浓硫酸,摸了摸她的脉搏,然后回过头来,对司机和他老婆说:“糟糕,她的脉搏非常虚弱,看来她马上就要死了……”
司机手足无措地发出一声哀嚎,向他老婆叫道:“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杀死了她!”
他老婆却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杀了她,杀人偿命就是了,你朝我吼什么?你这个陈世美,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她对丈夫如此责骂自己而感到了愤怒。
司机确实很愤怒,他冲到老婆身前,一把掐住了老婆的颈子,大骂道:“你整天就知道吃醋,我跟这个女人早已经断了联系,可你就是不相信。这位医生和他的病人都能证实,今天我直到进了院子,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你真是蠢透了!蠢猪!”司机越骂越急,使劲掐着他老婆的颈子,摇来摇去,却不松手。
我蹲在地上,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再看看躺在一边的钱翔,他更是一头雾水,捂着后脑,好半晌也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再看看司机的老婆,一开始她的身体还不住扭动着,但过了一会儿,她的身体就静止了,一动不动,脑袋也耷拉到了一边。
我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对暴怒的司机说:“你老婆被你掐死了……你杀死了她……”
司机终于恍然大悟了过来。他把老婆放在了地上,探了探鼻息,顿时噔噔噔朝后退出几步,痛不欲生地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我听到了钱翔拨打电话的声音,只拨了三个数字,电话就接通了。不用说,他打的是报警电话。
换了我是他,也会这样做的。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亲眼看到两个人死在了自己面前,所以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报警。
听到钱翔报警,司机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眼神恍惚地望了我们一眼后,幽幽说道:“是的,没错,杀人者偿命。”他腿脚无力地站起身,走到老婆的尸体旁,拾起了那半瓶浓硫酸。
我和钱翔都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拿浓硫酸干掉我们,杀人灭口。我们赶紧转过身连滚带爬就朝院子外跑,刚跑出几步,发现并没听到司机追逐我们的脚步。
我壮起胆子朝后看了一眼,却看到司机木然地呆立原地,手里端着那半瓶浓硫酸,抬起手。刹那间,他把瓶里剩下的浓硫酸全都喝进了肚子里。
钱翔在我身边,喃喃地说:“他畏罪自杀了……”
院子里多了三具尸体。而我最初想要解决掉的麻烦,却还依然站在我身边,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我忽然想到发生这起突发命案之前,林青儿正巧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赶紧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查看通话时间,只有五秒。大概正好是林青儿听到电话里传来女房东的惨叫声后,便挂断了电话吧。
钱翔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李医生,我终于想起今天在医院里发生什么了。”
我蓦地一惊,正要说话,却听到钱翔继续说道:“我今天喝多了,不知道被谁送到了医院,是你给我开药输了液。输完液我正准备回家,却看到你们的急诊室里摆着一张麻将桌。说来惭愧,我是个赌鬼,平生最爱的就是打麻将。看到急诊室里有麻将,立刻连家都不想回了,就想和你们玩几把麻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又晕倒了,大概是因为我喝得实在太多了,酒劲还没完全下去吧……”
呃,我呆若木鸡。
如果当时在医院里我们多听他说一句话,刘默就不用给钱翔的脑袋来那么一下了,我更不用费尽心力把他拉到海峡路十八号来。自然,院子里的三桩死亡事件也不会再发生。
钱翔继续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李医生,你一定是因为不知道我的家庭住址在哪里,没办法把我送回家里去,所以把我带到了你家里来休息吧?李医生,你真是个好医生,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还乐于助人,做事非常人性化。对了,我老婆是卫生局的领导,我要向她表扬你。只要她说一句话,就能让你升职,再也不用在医院里值夜班了。”
最后,他又问了我一句:“一会儿等警察来了这里,拉走尸体后,你能带我去医院,和你那三个同事再打几把麻将吗?”
警察来到海峡路十八号之后,我装作置身事外的姿态,对他们说,我和钱翔刚回到这里,就看到院子里莫名其妙发生三桩死亡事件。警察勘察现场后,猜测这是一起因为三角恋而引发的凶杀案。
警方分析,司机的老婆之所以会知道丈夫和情人在海峡路十八号里幽会,应该是从丈夫的车载gps定位仪猜测到的。
不过,等警察询问完毕后,天已经亮了,林青儿、宋枕、刘默也应该到了下班时间,我只好约钱翔以后再择日一起玩麻将。
刚才因为钱翔和警察一直在身边,我没法和林青儿联系,所以一送走钱翔,我立刻就摸出手机。可林青儿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她关机了。我只好赶紧拨打刘默和宋枕的电话。
很奇怪,刘默的电话也打不通,幸好宋枕很快就接听了我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宋枕就有气无力地说道:“当时我们三个在医院外怎么都招不到出租车,林青儿就说,干脆别杀人了,就算失去这份在医院里的工作也无所谓。毕竟咱们都是医生,不是杀人犯罪……”
宋枕告诉我,凌晨五点的时候,林青儿拨打我的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了一声惨叫。林青儿猜,一定是她这个电话打得太晚了,我已经启动了杀人计划。于是,她挂断电话后,便关了手机,独自一人步行去警局自首。
宋枕还说,砸伤钱翔的人是刘默,随后他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而宋枕与这件事关系不大,所以留在了医院里。
电话刚挂断,我便听到院子外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不用说,一定是因为林青儿的自首,警方来找我了。
chapter 11 恶童
虽然我有鼻炎,无法嗅到任何真正的气味,但我对犯罪的气味却非常敏感。
童陵小区位于一处旅游胜地附近,这里都是早已完工的花园洋房。但因为这里距离市区实在太远,公路又一直没修好,所以建成后没有多少人来买这里的房子。
尽管住户寥寥无几,但投资兴建小区的地产公司还是还是遵照合约,为小区建好了绿化、供暖、会所,并派驻保安物管,甚至还修建了一个小型幼儿园。不过,住户不多,读幼儿园的小孩就更少,就连整个幼儿园里,也只有一个老师。
李舒黎拎着一只皮箱,在童陵小区中的小径上踟蹰而行。她边走边用力呼吸。她有很严重的鼻炎,一到这个季节就嗅不到任何气味。
一幢外墙五颜六色的小楼出现在李舒黎面前,这里就是童陵幼儿园。
李舒黎三个月前幼师毕业,却一直没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没有哪个幼儿园会喜欢一个没有嗅觉的幼儿园老师。她只好把简历贴在求职网上,很诚实地说明了自己有鼻炎。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接到童陵幼儿园唯一的老师陈美美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