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科举舞弊一事的确是老夫监管不力,但那本是我一人之事,为何要连累我全族!”一声怒喝将苏琬的思绪拉回,她看着一名头发蓬乱的花甲老者挣扎着被押解出府。
老者是恨极了沈恒。
踩过铺满一地的落雪,沈恒走到他的面前,与他平视,那眼神却如看蝼蚁。
“科举舞弊?不,通敌叛国,谋权篡位,哪一样不是死罪?谋反之罪本该满门抄斩,连诛九族,但本王念在右相为国鞠躬尽瘁的份上,于是特地向父皇求情,让柳氏免受灭族之灾。成年男子流放三千里,女眷和孩童发卖为奴……如此结果,右相就不必感谢本王了。”
沈恒不紧不慢道,虽是平铺直叙,却如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致命。
“你……你……”柳丞相颤抖着指着他,目眦尽裂。
冬日寒风凛冽,国公府的牌匾被吹得啪啦作响,竟有摇摇欲坠的倾向。
沈恒的嘴角扯开一抹讥讽的弧度:“至于柳皇后……哦不,现在应该是柳废后了。本王向右相保证,绝对不会对她下毒手。本王会让她在冷宫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所以,右相不要辜负本王的好意才是。”
柳继后乃柳丞相之女,柳氏一脉便是她的母族。
柳丞相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你……你……沈恒,你这乱臣贼子,必不得好死!”
沈恒背过身,不再理会他:“带走。”
“哈哈哈!那昏君听信谗言,是非不分,残害忠良,滥杀无辜,不配为帝!”柳丞相跌坐在地上,对着苍天大声哭嚎,“苍天无眼,佞臣当道,天下当危!这江山迟早败在这等黄口小儿的手上!”
“堵上他的嘴。”沈恒不耐道。
立刻有官兵上前,柳丞相却抢在官兵动作之前,指着怒声咒骂道:“佞贼!吾命不足惜,只愿吾命能换来天下太平!”
说罢,他目露悲愤狠决之色,老泪纵横,一头撞向大门一侧的石狮子!
苏琬大吃一惊,却被恰好追赶上来的苏玦捂住了眼睛。
“琬琬,不要看。”
只是苏玦的手并没有完全遮挡住苏琬的视线,她从他的指缝间看到了让她惊骇的一幕——
血花四溅。
血在地面上蔓延开,无声地染红了白雪。
老者当场咽了气。
百姓缄口不言,眼中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
沈恒似是无动于衷,只冷冷地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扯起唇说了一句:“拖走。”
一瞬间,苏琬只觉得身上涌起无尽的寒意,覆在她眼睛上的手也在无声的颤抖后,不自觉地放下。
就在官兵们拖着老者的遗体离开时,忽然从宅子里冲出一个急冲冲的少女。
她生得如花似玉,一身油绿色的长裙衬出她娇小的身材。虽然面容憔悴,却依然显得娇美动人。
眼前一幕映入眼帘,她不由惊呼出声:“祖父!”她飞扑上前,猛地抬头,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沈恒,“你、你怎么可以……”
少女双目含泪,欲语还休。
沈恒漠然地看着地上那滩血色的红,没有回头。
少女死死盯着他,神色渐渐转为悲愤,她疾言厉色道:“沈桓,你这个乱臣贼子,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就范,那你就想错了!我永远不会爱上像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小人!就算你逼死我,逼害我的亲人,逼得我家破人亡,我的心里也永远只有表哥!”
她的一番话话在百姓的心里惊起了惊涛骇浪,但没有人敢出头为她鸣不平。
“我与表哥自幼青梅竹马,心意早已相通,我们之间是容不得第三人插足的。我们早已有了婚约,只等他考取功名,我和他便会成亲。可、可我没想到你如此卑鄙,竟然利用权势在科举考试中做手脚……可、可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停顿须臾,少女面露悲愤之色,掩脸而泣,“沈桓!你杀了我吧!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委身于你!你害我全家,我只会恨你一辈子!”
“那与我何干?”沈桓侧过身,冷笑。
一番苦情的诉说瞬间成了天大的笑话。
见他毫无动容,少女受到了羞辱一般,尖叫一声:“沈桓!我柳瑾秀就算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刚落,她便如她的祖父一般,神情决然地向墙壁撞去。
沈桓身形微动,毫不犹豫地侧了侧身,为少女让开了一条毫无阻拦的通道。一声娇呼后,少女一头撞到了墙上,随之软绵绵地滑倒在地上。
“殿下……”官兵踌躇着不敢上前。先前少女的举动被他们看在眼里,暗道这个少女莫不是与这位大人有何瓜葛,有些为难。
沈桓深如墨夜的黑眸中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拖走吧。”
“琬琬,我们回去。”苏玦终是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连忙拉过苏琬的手,准备带她离去。
可这时却有人从身后撞了过来,等苏琬回过神时,却感觉到有什么从她的腰间掉落。那东西被路人踢了一脚,直直滚向了沈恒。
湖蓝色的小物件撞到了他的靴子上,方才停了下来。
苏琬不由倒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
那是她的荷包!
那个小物件的确引起了沈恒的注意,他一怔,目光落到了脚边的荷包上。再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到了苏琬身上,眸若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