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王爷上次有伤在身,为何不说?”
沈桓问:“若是知道本王有伤在身,那苏大公子便会手下留情吗?”
苏珩冷道:“不,下官怕是会忍不住下手更狠。”
停顿片刻,又听他道:“我不是家母,不会轻易被花言巧语给糊弄,王爷大可不必用应付家母那套来忽悠我。”
沈桓道:“那苏大人此番前来,是想与本王再切磋一场吗?”
苏珩语气不善:“免了,王爷的伤未痊愈。我不是某些人,不会趁人之危。”
这番话听似风轻云淡,却是意有所指。立在沈桓身旁的宁晋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暗潮汹涌。
沈桓沉默了下,道:“那苏大人的要求是什么?这里没有外人,苏大人不妨直言。”
“王爷是聪明人,那我也不再绕弯子。”苏珩目光犀利,“我先前说过,若琬琬真心真心喜欢你,我也不会反对。但是,以王爷的身份,以及王爷在朝堂上的立场,你与琬琬并不适合。当下局势不明,皇上又迟迟未立下储君,一旦你们的关系就此公开,那必定会让琬琬遭受到各种闲言碎语的伤害。”
沈桓沉默以对。
苏珩接着道:“琬琬是我的亲妹妹。苏家也只有那么一位姑娘,琬琬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想让琬琬受到一丝伤害,但也绝对不能委屈了琬琬。若王爷要迎娶琬琬,那就请圣上下旨赐婚。等家父凯旋归来后,再名正言顺到苏府下聘,这个要求,王爷能否做到?”
宁晋脸色微变,惊诧地看向沈桓,欲言却止。
沈桓静默了一阵,却道:“好,本王答应你。”
苏珩离开后,沈桓仍留在亭子里,半晌没动。
一向沉默寡言的宁晋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为何要答应苏大公子的要求?他这明显是在为难王爷,他明明知道皇上现在……”
凌帝龙体抱恙,储君迟迟未立,各方早已蠢蠢欲动。目前朝中局势剑拔嚣张,而朝廷又被卫王操纵。
卫王心机深沉、野心勃勃,他处处提防着沈桓。端郡王府在各方眼中,就是一块肥肉,若沈桓真的迎娶了苏琬,在卫王眼中便是如虎添翼,他又怎么会愿意给沈桓下旨赐婚?
沈桓收回目光,只淡道:“此事本王自有分寸,你不必再提。”
“是。”
宁晋也不好多言,只能退下到一边,心里更是担忧了。
沈昭趴在干硬的柴堆上哭了一整夜。
他自小娇生惯养,连斧头也提不起来。费力地劈了半天,才劈了那么几根柴木,根本不能用。
夜深天渐冷,他又冷又饿,只觉得委屈极了,就这样趴在柴木上哭了起来,不知不觉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沈昭最后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
柴房半掩的门突然被推开,他惊醒过来,方才发现一夜已过去,这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柴房地上散落着斧头和几根破碎的柴木——这是他昨日唯一的成果。
听到从外面而来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呜咽着道:“七、七皇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父皇不管我,宫里的人都欺负我,为什么连你也……”
沈桓面无表情地道:“你觉得你住在本王这里,本王就得好吃好住地供着你吗?你以为,你还是宫里面那个受到帝王宠爱的十三皇子?”
沈昭摇了摇头,道:“不会的,父皇只是受陈妃蒙蔽,他不会不管我的……呜呜……”
沈桓冷笑一声,道:“到了现在,你还相信你那个愚蠢的父皇?”
看了凌乱不堪的地面一眼,他忍不住皱眉:“连斧子也提不起来,你平时是如何修习武术的?本王记得,这宫里面,君子六艺可是必修之道。”
沈昭浑身一僵,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小声呐呐地道:“我……我……母妃说,在宫里不能太出风头,让我收敛锋芒。我……”
他生性顽劣,加上被老皇帝和温淑妃宠得无法无天,整日顾着吃喝玩乐,心思完全不在修习之上,时常借故逃避课程。
沈桓审视了他半晌,才道:“看来温淑妃也不是蠢货,可怎么就教出了一个蠢货儿子?”
沈昭低着头,手掰着自己的衣角,一声不吭。
沈桓看他一眼,冷道:“你随本王来。”
沈昭愣了一下,却见沈桓转身已经走远,连忙小跑跟了上去。
大理寺的大牢,一如既往地晦暗阴冷,腐臭潮湿的气息弥漫,仅有几支烛火支撑视线,显得阴森可怕。
沈昭跟在沈桓身后,听着左右牢房中叫冤的声音,不敢离开他寸步。
听闻动静,牢头立刻迎了出来,赔笑道:“未知秦王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沈桓未看他一眼,直接下令道:“将人压上来。”
“是是。”牢头连声应道,立刻转头喝令手下,“还不快点把犯人带上来。”
不多时,六名衣衫褴褛的犯人被解押到两人面前。这六人身上伤痕累累、衣上沾满血迹,显然是经历过严刑拷打。
“七皇兄。”沈昭看着血肉模糊的几人,有些害怕地躲到了沈桓的身后,声音颤抖地问,“为、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几个,是犯了叛国罪与盗窃罪的汉人,他们帮助夷族的细作,盗取户部的库房。”沈桓声音平淡,“不日后便要处已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