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主任继续和稀泥,对着美人道:“你也是,动口不动手,打人不打脸,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看他身份也好歹念点旧情,把人直接揪成伤残,叫他怎么见人?几百岁的尸了,不能稳重点......”
那美人不哭不闹,一声也不吭,只是抬起头,慢条斯理地伸出只纤纤玉手,将挡着脸的头发拨到肩后,露出脸和肩头。
董晓悦不经意地一瞥,顿时把后面的词儿全忘光了。
卧槽!她还是个孩子啊!
不但是个孩子,还是个异常美丽的孩子。
那少女看着不过十二三岁,身量还未长足,身形纤如春柳,却又偏偏挺拔如松柏。她的肌肤很白,却与旁人白得不一样,不同于一般僵尸的惨白,也不同于燕王殿下的白,若说燕王殿下是连城美玉,那这少女就是带露梨花。
董晓悦也见过不少美人,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我见犹怜”。燕王殿下也美,可美得锋锐耀眼、不可一世,并没有这种看一眼心尖被揪一把的效果。
少女抬起一双烟水桃花眼看向董晓悦,眼中没有焦点,也不带情绪,越发显得迷离妩媚,微翕的双唇像是雨打过褪了色的海棠花瓣。
董晓悦被她一眼看得灵魂升华,心早偏到爪哇国去。
第38章 少年
董晓悦回过头再看梁王, 只觉得他禽兽不如、面目可憎,险些没忍住骂娘。
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得力下属二把手,当着王妃和王公公的面还得给他留点脸面, 正寻思着怎么两全其美, 那王妃却是实在气不过,噗通跪倒在地, 弄出好大声响。
董晓悦听得心惊肉跳, 生怕她一把年纪骨质疏松把膝盖骨给跪碎了。
王妃跪下来便连磕了三个头, 狠戾地剜了那美人一眼:“贱婢犯上, 求陛下严加惩处, 以正视听。”
那美人听了毫无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董晓悦猛地醒悟,原来是那四十九具空壳美人尸中的一具,她就说嘛,这样宛如活人的僵尸,怎么也得在高阶之列,她不可能从未留意过。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惋惜加唏嘘, 真是红颜薄命。
梁王与王妃当初少年夫妻, 也有过一段恩爱岁月, 可惜她如今是具鸡皮鹤发的老尸, 难以勾起几百年前的恩情,便破口骂道:“本王的事要你这愚妇多言!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冲撞日天王陛下,我看你是不想当这王妃了!”
他们夫妇这么一搅合, 董晓悦忽然心生一计,对着露出老母亲般亲切和蔼的微笑:“梁王殿下别责怪王妃,她也是护夫心切,历经几百年,王妃仍然对殿下一往情深,实在是令我十分感动。我不把殿下当外人,说话比较直,你可别不高兴,王妃是你结发妻子,又日日操劳替你把这地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你随便去问,哪个不称颂她贤德?”
王妃委屈多时,终于听到大领导替她说句公道话,既欣慰又心酸,伏倒在地久久不起:“日天王陛下明鉴——”
梁王想想也有些惭愧,垂头道:“陛下教训得是。”
“我不是教训你,是把你当兄弟手足,才与你推心置腹,换了别人我才不多管闲事!”董晓悦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若是我的劝你还听得进一两句,最近就别往别处跑了,多陪陪王妃,往后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的,不要老把人晾着独守空闺,啊。”
梁王瞄了眼王妃,像吞了只苍蝇,脸膛都泛出绿色了。
董晓悦一脸心领神会,使了个眼色表示“都是男人,我懂的”,转头又对王妃道:“王妃也别往心里去,他妾侍再多,最看重的还是你这发妻,拿出正室的气度来,也让姐妹们沾沾雨露,比如红侧妃绿侧妃他们,大家都挺不容易的,要和睦相处,啊。”
王妃是个成了精的,哪里听不出董总的弦外之音,求之不得地谢了恩,忙不迭地表决心:“陛下放心,妾身一定把梁王殿下的内宅安排得妥妥帖帖,为陛下分忧。”
他们说一句,梁王的脸就绿一分,这侍寝的事一旦交由王妃安排,他恐怕只能守着那些红红绿绿的僵尸过日子了,他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领导,一只小鞋从天而降,真是哑巴吃黄连。
“至于这位如何发落......”董晓悦看了看那美人,心尖刺刺地疼,“王妃你有什么建议?”
王妃也回过味来了,这日天王八成是枯木逢春、老树开花,看上了这小贱婢......叫他收了去也好,只要不在跟前碍眼,她也犯不着跟个木头空壳较劲,便乐得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他以下犯上,按理断然不能轻饶,不过如陛下所见,他也不晓事,说到底不过是个物件,譬如在床脚上磕了碰了,不见得要把床砸了烧了罢!依妾身愚见,姑且留他这贱躯,仍旧叫人收回原处罢了。”
那些空壳美人没有半点灵智,比之野兽般的低阶僵尸还不如,因而只在第一次全体大会时露了露脸,梁王不临幸时便统一收纳在一间墓室中,由两名太监僵尸打理,平时就躺在各自的棺材里,雨过天晴的日子拿根绳子串成一串领到墓外晒晒霉,董晓悦平时基本见不到他们。
听王妃把美人说成物件,董晓悦心里不怎么愉快,不过她能领会自己的精神,董总还是比较满意的:“王妃宽宏大量,这梁王陵上下全赖你尽心操持。”
“陛下过誉了,妾身惶恐。”王妃又拜了拜。
董晓悦睃了美人一眼,只见她依然无动于衷,一想到这样含苞待放花骨朵一样的美少女成天躺在不见天日的棺材里,她就有点不落忍,再一想,万一哪天梁王瞅着机会,恐怕她还得惨遭毒手。
据说每个男人都有英雄主义救风尘情结,董总也不例外,当即下定决心,不能将美人再次推向火坑。
一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梁王早把他踟蹰难言的神情看在眼里,膝行上前,殷勤道:“孤不耐烦见他,若是送回原处,少不得哪天又撞上,看了徒惹一腔闲气,只是这奴婢生得有几分颜色,不怕陛下耻笑,放眼小王这上千妻妾,恐怕再没有比他生得可人意的,毁去却也着实可惜......”
皱着眉头佯装为难,思忖了会儿对王太监道:“你与他单独腾个屋子出来罢了,离本王的寝殿远远的,千万别叫本王见着。”
王太监活着时都快成精了,死了更是个千伶百俐的尸精,当即皱起苦瓜脸:“启禀日天王陛下,梁王殿下,非是奴婢推诿,只是这许多宫室尚未修缮完毕,前日又进了一批新尸,尚且无处安置,实在是挪腾不过来了......”
梁王睁圆了眼睛,怒气冲冲道:“你这老奴莫要与本王打马虎眼,当真连一间屋子都腾不出么?”
“倒是有一间......”王太监偷觑了董晓悦一眼,“只不过......”
“只不过如何?分明有间空屋,方才你偏又道无,是何道理?”梁王作色道,“有话且说,作甚吞吞吐吐的!本王发落你!”
王太监做张做致地道:“殿下恕罪,只是那间空屋毗邻日天王陛下的寝殿,乃是天师侄当初下榻处,奴婢如何敢擅作主张。”
“啊呀!竟是如此!”梁王假装一愣,“那可不成,搅了陛下亲近可是大罪过。”
一个两个都那么爱演,董晓悦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坡下驴道:“那屋子没有别的用处,空着也是空着,反正她也不吵闹,让她住着算了。”
梁王和王太监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老东西,还不谢过陛下恩典?赶紧着人将那奴婢的箱笼什物收拾好送过去。”
董晓悦见事情安排妥了,扫了眼更漏,辞别了梁王和王妃,回大礼堂旁辟出的办公室继续看账本去了。
理完账目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董晓悦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回房休息。
董晓悦成了尸王之后灵力大增,感觉也变得无比敏锐,一踏进自己的墓室立即就察觉床上有个人影,被层层叠叠的帐幔遮挡着,只能辨认出个轮廓。
“是你吗阿桃?”董晓悦皱了皱眉,她有轻微洁癖,很不喜欢别人坐在自己床上。阿桃这新任公关总监业务能力很强,就是老喜欢缠着她,并且毫无界限感,总是不请自来,侍卫、太监们因为她和日天王有旧,不怎么敢阻拦她,董晓悦看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好说重话伤她自尊心,只要她不太过分便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在她越界太多时说她两句。
前几天刚训过她一顿,怎么消停了两三天又卷土重来,还变本加厉往她床铺上坐!
董晓悦气不打一处来,决心好好教训她一顿,一次性治标治本,打定了主意便三步并作两步朝床榻走去,一边严厉道:“谁叫你擅自进我房里的?”
“你这样任意妄为,无视规章制度,回去写个三万字的检讨,下次开会当着大家的面给我念出来!”董晓悦一行说,一行愤愤地拉开帷幔,“不信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