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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悦回了房,贴身侍女红靺鞨像往常一样伺候她更衣,刚脱下外裳,那侍女轻轻“咦”了一声,随即面露惊恐,突然噗通往地下一跪磕头谢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董晓悦正出神,倒是被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了?你好好说。”
侍女抖得筛糠似的,董晓悦半晌才闹明白,原来是因为玉佩不见了。
她一想那玉佩看起来挺贵的,不好说拿去买笑还买到山寨,便开解那侍女:“说不定是掉外面了,等天亮了叫人去找找就是了,放心,你又没跟我出门,丢了也怪不到你头上。”
那侍女似乎没得到安慰,仍旧抖个不停,董晓悦就纳闷了,仔细一问,才知道那块玉的来历,一对玉她和未来驸马一人一块,那就有点定情信物的意味了。
原主对那块玉佩似乎格外珍重,到哪儿都带在身上,睡觉也要搁枕头边,难怪那侍女如此大惊小怪了。
伤脑筋,董晓悦抚了抚额头,本来还想着慢慢找他不急,这回是不得不加紧找了。
董晓悦这一夜做了许多乱梦,醒来大多忘了,记得的那些她倒情愿忘掉。坐起身拍拍发烫的脸颊,一撩帐幔,天光已经大亮,阳光穿过窗户,在榻前的席子上投下个耀眼的菱形光斑。
她不敢耽搁,草草地洗漱梳妆完毕,拿起昨夜随手撂在妆奁里的泥金山——这是雁奴留下的唯一线索,可这扇子虽然精巧,却算不上稀罕,据管家吴伯说,西市的文房铺子每天都会卖出去好几把类似的,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正思忖着,有侍女进来通禀,平西乡公主来了。
董晓悦便请她一起去东苑藤花架下用早膳。
乡公主昨天显然是醉得不省人事,眼下什么都记不起来,一脸泰然自若,反而是董晓悦尴尬得红了脸。
两姊妹入座寒暄完毕,董晓悦瞅准时机切入正题,当然不敢提艳遇,只说在竹里馆与一个美人擦肩而过,把雁奴的年貌衣着描述一番,问她知不知道这样一号人物。
乡公冥思苦想了半晌,要是真有这么俊美的人物,怎么会逃得过她的法眼?她狐疑地看了看堂姐的印堂:“阿姊,你莫不是碰上狐狸精了罢?”
“……”真是好有建设性的意见。
“阿姊你别笑,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乡公主凑近了看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有一种公狐狸精专爱采咱们这样美貌女子的阴.精,叫他缠上可不得了,我表姊的远房姑姑的外甥的邻居家有个小娘子,就叫一只公狐狸精缠上了,差点没被采干,昨夜他可曾入你梦里与你……”乡公主对了对手指。
“……”董晓悦老脸一红。
“昨夜你与他擦身而过,可曾闻到一股骚味儿?”
“……”
董晓悦算是明白,从她这儿是打听不出什么正经消息了,正沮丧着,忽地又有侍女进来禀告,尚书令家的公子求见。
“啊呀!”乡公主先惊叫起来,“那煞星竟然回京了?!”
看董晓悦一脸茫然,又道,“阿姊你忘啦?就是那个荀延,荀子长啊!小时候总是捉弄人,你怎么忘啦?有一回我们都在东宫玩,林二郎只看书不搭理你,你在园子里哭着嚷着说要做姑子去,那荀家的冤孽正好在树上摘果子,听了哧溜滑下树,当真拿出小胡刀把你后脑勺上头发剃秃好大一块……”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乡公主翻着眼睛掰掰手指:“那时候我三岁,你们也就五六岁吧,回去叫他阿耶吊着打了一顿,没几天又活蹦乱跳地出来祸害人,小小年纪就这么混账,真不知道什么托生的。”
董晓悦接过那花里胡哨的拜帖,翻来覆去看了看,不明所以:“他来找我干嘛?”
“准没好事!”
第52章 面首
虽说天家公主不受女德约束, 可年轻男子公然登门拜访还是有点惊世骇俗,董晓悦总觉得这荀公子的风格似曾相识,顾不上避嫌, 让人把他请到外院会客的正厅。
“你在花园里坐坐, 我去看看荀公子有何贵干,一会儿就回来。”董晓悦说着站起身。
乡公主看看天色:“时候也不早了, 这几日我阿耶在, 回去晚了又有话说, 我与阿姊一块儿走罢。”
董晓悦便没有再挽留, 姊妹俩共坐一抬步辇, 一起往前院去。
路上乡公主继续控诉熊孩子荀子长的罪状,简直可以说罄竹难书,董晓悦纳闷:“他父母就不管管么?”小男孩皮一点正常,可这荀小公子显然已经超过了上房揭瓦的限度,跟皇子打架,给公主剃度,喂太子少傅吃巴豆,这种事情真不是一般熊孩子干出来的。
乡公主纳闷地看她一眼:“荀家是何情形难道阿姊不知道么?”
董晓悦生怕她看出端倪, 急中生智, 顺着她的思维方式辩解道:“我关心林二郎还来不及, 荀家的事也就听阿耶他们提过一嘴, 谁还记得。”
“也是,你从小到大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姓林的,”乡公主埋怨道, “也不知道那林二郎有什么好,脸是生得不错,可那不可一世的劲儿……啧啧......阿姊,不是妹妹给你泼凉水,这天下的男子,相处多了都是一个模样,狂妄,自以为是,仿佛多生了脐下三寸那几两肉便有多高贵,真的还不如倡优,不管心里如何想,至少面上知疼着热、温柔解语,会伺候人……”
一提起林二郎,乡公主又忍不住冥顽不灵的堂姊洗脑,要是任由她说下去三天三夜都完不了,董晓悦不得不把她拽回来:“不是在说荀家么?”
“哦对,”乡公主回过神来,“荀家……”
荀子长之所以这么胆大包天、为所欲为,皆因荀家三代单传,这一辈上只出了他一根歹竹。
又是老来子,长辈难免偏疼,加上幼时他父亲外放荆州,生命最初几年没有严父的管教,被祖母、母亲和几个长姊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等五岁上他父亲回京,已经木已成舟长成了这副熊样。
“他耶娘也打也罚,可有什么用?”乡公主叹了口气,“他们荀家这一代就他一个男丁,又不能打死打残,可不就有恃无恐了?”
荀子长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无恶不作,照着势头长下去,假以时日必然是京都纨绔界的扛把子,不过十二岁那年,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有个云游四方的高僧游到荀府门上化缘,正好瞥见出门蹦跶的荀小公子,这一眼不得了,立即看出他二十岁前有场大劫,须得拜入佛门,远离红尘,清清静静地呆到二十岁,才能安然度过。
“什么高僧啊大劫啊,”乡公主嗤之以鼻,“不过是脸面上好看些罢了,依我看,根本是荀家管束不了子弟,生怕他年岁渐长惹出什么兜揽不住的祸事来,便找个借口把他在深山寺庙中关上几年收收性子。”
荀公子是否命中带劫不得而知,京都人民倒是因此躲过了不少劫难,那高僧也算是积了大德了。
“不是说二十岁之前有大劫吗?”董晓悦好奇,“他和我年岁差不多,也有二十五六了吧?怎么最近才回京?”
乡公主被她问住了,思忖了片刻,不怀好意地眨眨眼:“许是那深山古寺的‘斋饭’特别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