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爷立刻露了诧异,将她上下打量几眼:“云儿什么时候对生意上的事感兴趣了?”他说着又有些欢喜,“昨晚你娘亲还跟我说,云家就你一根独苗,这家业日后得你继承,可你成天就知道玩,家里的事也不管。本来……”
云照听得都觉脸红了,见父亲顿住,心里痒得很,问道:“本来什么?”
云老爷微微笑道:“本来我们还想,等陆家少爷做了我们的女婿,就有人能管住你了。就算管不住,家里的生意也有人打理。所以你和无声闹别扭,我们也没少愁,如今见你恢复了精神气,爹也放心了。”
都说世上没有不疼子女的爹娘,不知爹娘竟这样操心的云照鼻子微酸,笑笑说道:“我们不会有事的,爹爹,我会将陆无声抓过来当您的女婿的,不要着急。”
云老爷听得一愣一愣,女儿胆大他是知道,但没想到这么大胆,不由朗声大笑,果真是云家的女儿,他说道:“直率是好,但这话可别让别人听见了,尤其是陆家公子,爹爹怕他被你吓走。”
“他才不会。”云照嘀咕一声,脸更是红如熟枣,自己都窘迫起来,只能偏头笑了笑,又道,“爹爹,其实我和陆无声断交,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云老爷见她像是要跟自己说缘故,只觉得意外,女儿性子虽直,但自己的事是从来不跟他们说的,尤其是不好的事,都是自己憋着,哪里会找他们谈心。可如今因为陆家公子的事,她却愿意说了。
云老爷倒是高兴,觉得女儿这口锅总算是找到合适的锅盖了,不会一沸腾就扑哧扑哧地往外冒泡,显得人浮躁。
“云儿说罢,爹爹听着。”
日光明媚,但寒风未消,置身日下,暖意刚在身上聚集,就被冷冽的风吹散了。
陆无声站在家门口,只听见阿长轻骂一声“马夫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就见他跑到马厩去催人。不过片刻,他就看见对面巷子的地上映出一条人影来,衣袂飘飞,但因日光斜照,照得投影像个小胖墩。
——影子再怎么胖,在他眼里,也是一抹倩影。
他盯看半会,掂量了下自己这么走过去和她正面相对她会不会尴尬,想了想,还是想见她。
想罢,他提步往那边走去。
离那影子还有四五步时,忽然那墙后探出个脑袋来,两根辫子倾斜而落,配着精致面容,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他顿住步子,默默看她。
云照见到他的一刹,心头也是立刻冲到了嗓子眼——活生生的陆无声,就在她的眼里。
几乎是这瞬间,竹林中满身是血的陆无声、以一敌十的陆无声、宁可战死也不丢下她逃跑的陆无声,像旋转花灯一样在她脑海里飞快转着。
“陆无声……”云照唤了他一声,该死,她又想哭了,她发现自从自己回来后,就变成了个哭包。
对他了解得越深,云照就越觉得亏欠他。
大概老天爷让她回来的用意,就是为了弥补两人之间的遗憾。
那十年中,她有意无意都能听见身处边塞的陆无声的事。智勇双全、胸有韬略、杀敌立功,每一件事都被称之为传奇。
别离十年,她却一直在留意他的事,哪怕分开十年,她也没有忘记过他。
陆无声见她眼睛越发的红,像是要落泪,三步上前,将她堵在墙上。云照摸了摸鼻子,眨了眨眼道:“陆无声。”
“嗯?”
云照又眨巴了下眼,抬眸瞧他:“我心悦你。”
“……”陆无声当真被她呛了一口,白净的俊气面庞被红染料泼染一番。
云照见他尴尬,逗得咯咯直笑,殊不知她自己的脸也红头了。她垫脚又道:“我是认真的。”她怕他被吓跑,抓了他的袖子,语气也少了插科打诨的模样,“陆无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那么任性,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他如今还活着,但之前刀剑削骨穿心的痛,却是真实的,虽然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云照也不希望他知道。
陆无声对她的感情她觉得无论重来几次都是一样,她却不同,若说每次都是一加一加一的感情叠加,那她现在已经给他加到一千分一万分了。
陆无声轻叹一口气:“云云,我看不透你了。”
“是觉得我来道歉很奇怪是么?是觉得一个能对你写下那种绝情书的人这会又跑来说喜欢你觉得不可思议是么?”
陆无声没有否认,她的确很奇怪。
“那信不是我写的。”云照定定看他,手抓得更紧,都要将袖子拧出褶子来了,“我没有写那封信,是有人在挑拨离间我们。”
陆无声愣神,云照从腰间摸出封她在半夜苦找了半天的信,放在他的手上:“你看看。”
陆无声心有困惑,低头一瞧,见了信封字迹,顿时面有诧异:“我写的?”他低眉想了想,“我何时给你写过情话信笺……”
云照瞧他一眼:“别想了,没写过,从来也没写过。”
她的好友姐妹们哪个没收过情郎递的信笺,信里情意绵绵,让她羡慕。姐妹们还问过她,那陆公子文武双全,是曾金榜题名的人,他写的情话是如何的。她敷衍地说没有,众人不信,还说她小气不给她们瞧。
冤,实在是冤,陆无声哪里给她写过什么情话,哼。云照想着,心都要酸了。
陆无声见信封破旧,看纸张是新的,不是陈年旧信,想必是被她揉了又揉后,好不容易展平的。他心有狐疑,字迹是自己,但他却不记得什么时候给她写过这信,以他的记忆,应该是不可能的。
他越发怀疑,抽了里面的信纸来瞧。不过两张,但一目十行粗略一看,就已愕然。
只因那信上,全是指责云照的话,冷言冷语,剥尽了一个姑娘家的颜面和自尊。
更可怕的是,那字迹,竟也是自己的!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