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杨坚回宫后便让人去打听尉迟氏的情况,那宫女姓尉迟。
天子但有一丝举动,皇宫之中人尽皆知,独孤自然也知道了。只是她并未立即对此事发声,而是召来了杨广,细问当时的情况。
杨广只将在猎场的事说了一遍,暗中观察着独孤的神情,一切点到即止,不让独孤全都知道,留一点空白,才好有令独孤追查的心思。
见独孤若有所思,杨广便请她出去散心。
母子二人在御花园中走了不多时,却遇见了萧夜心和宁远。
杨广本要叫人,却被独孤制止,他们便在暗处听着。
“从我来大兴的那一刻起,便不指望还能回江南了。”宁远叹道,“已是亡国之人,哪还有家,那还配有思乡之情?”
“真要追溯,我们一样都是亡国之人。”这或许也是萧夜心会和宁远亲近的原因——同病相怜自然心境相似,只是她们的命运不同,所以如今的境遇也不同罢了。
“其实陛下若对你好,就不要多想过去的事了,毕竟将来才重要。”萧夜心问道,“陛下最近去看过你么?”
“来是来过,但坐一会儿就走了。听说有个姓尉迟的宫女最近都陪在陛下身边,是么?”宁远从不争抢后宫名分,对杨坚亦是尽主仆之情,谈不上夫妻情分,所以并不主动打听其他的事,就连那个尉迟氏的出现,她都可以算是宫里最后几个知道的。
“是个误闯猎场还会射箭的宫女,陛下大约觉得新奇,所以就召见得多了一些。”萧夜心道。
“误闯猎场?看来这尉迟氏活泼,难怪能让陛下喜欢。”宁远仿佛根本不在意那个忽然出现的宫女抢走了杨坚原本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分走了本该属于她的恩宠。
“这话说来不妥,可也只因为当着你的面,我才多嘴一句。”萧夜心微顿,道,“虽不是大猎,但陛下驾临如何会不做好守备?那一片林子才多大,当真会有疏漏么?那么大一个活人进去,居然没有人发现?不过是陛下不追究责任,便就当无人有过一般。”
宁远读懂了萧夜心的话外之音,不由紧张起来,道:“你是说是有人故意放尉迟氏进去的?”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那尉迟氏确实是误闯,本性天真烂漫,否则细细追究下去,怕又要生出事端了。”萧夜心叹道,“我是当真怕了,想想晋王这两年,已是好几次面临生死,由不得我不担心,不多想。”
“怕是你跟晋王聚少离多,所以才有这份担忧。若是可以,你去向皇后说一说,这次就让你跟晋王去江南吧,哪有成了亲还长久分居两地的?我看着都觉得心疼。”宁远并非虚情假意,她当真希望萧夜心能够陪伴在杨广身边,好好地照顾杨广,夫妻恩爱,如此她也能安心留在大兴,不至于太过牵挂那本就不属于她的杨广。
至此,独孤已无心再继续听下去,她示意杨广随她离去,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猜测,问杨广道:“阿摐,你觉得你的父皇精明么?”
“父皇该是圣明。”
独孤冷笑一声,道:“我看他却是老糊涂了。”
此言一出,杨广便知独孤切实将萧夜心和宁远的谈话听进心里去了,只是他不便有所表露,继续装傻充愣道:“母后何出此言?”
“我原以为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今看来阿柔都比你看得通透,你这样子,让我如何放心将你一个人放去江南?”独孤轻斥道。
杨广暗喜不止,却只能凭借他多年练就的隐忍功力压制这份心情,跟在独孤身边,小心回答道:“儿臣只知道要为大隋将江南治理好,其他的事便都不在儿臣眼里了。”
见杨广说得诚恳,独孤不好再反驳他,只道:“你的父皇已让我伤心,你可不能再让我失望了。江南的事要好好去办,你跟阿柔也要好好地在一起,这便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最大的心愿了。”
独孤的弦外之音便是答应让萧夜心与杨广一起去江南。
杨广心中狂喜,一时没能将这情绪收住,激动道:“多谢母后体谅。”
“不过放不放阿柔走,还得看你父皇的意思。如今我也不大能见到他,没办法帮你们说上话。”独孤的语调瞬间阴沉起来,看向杨广的目光亦如浓云密布一般带着压迫之感。
杨广心头一紧,道:“儿臣知道了,会尽快给母后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