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么样,反正已经出来了,办正事之前欣赏一下美景,也不负此行。”萧夜心索性席地而坐。
“夫人且慢。”
身后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萧夜心回头去看,果真见是付平正向自己走来。
付平见了萧夜心颇为惊讶,道:“是你?”
“不能是我么?”萧夜心上前道,“先生比起去年相逢时气色好了不少。”
“不再四处漂泊,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人便懒了起来,夫人是想说,我圆润了。”付平看来客气,但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的气势还是表现得颇为明显。
“这不能不算是一件好事。”萧夜心道,“先生方才为何阻我坐下?”
“这几日山间总有雨,湿气重,这些草木上都还受着潮,不论是夫人本身,还是夫人身上的衣服都不宜就地而坐。”付平道。
“萧玚,下山去搬两把凳子来,我和付先生好坐着说话。”萧夜心道。
“不必,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夫人也请回吧。”言毕,付平转身就走。
萧玚不由非议起来,道:“看来殿下生气不无道理,这个付平确实高傲得很。”
“他不是高傲,是心中有怨恨,不肯放下而已。”萧夜心又看了一眼天际那浓墨重彩的绚丽景色,转身往山下走去。
萧玚追上去问道:“怨恨?他能有什么怨恨?”
“你以为付平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生活?”萧夜心慢慢走在不甚平坦的山道上,“这里是他的故乡。”
“那又怎么样?”萧玚不解道。
“你和我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在十五年前还没插上大隋的旌旗。”萧夜心道。
萧玚一拍脑袋,道:“他这是对大隋心存怨恨,是国仇,难怪他态度这样恶劣。”
回望通向山腰的那条狭窄小道,萧玚眼中渐渐多了几分敬佩之意,道:“虽然南陈腐败,被平定是迟早的事,但如他这样不忘旧国之人,我还是钦佩的。”
从某些意义上说,他们和付平有着类似的经历。可现实让他们将国破家亡的悲恸压抑在心底,等待时间的侵蚀,将那一层国殇逐渐淡忘,而付平却可以坚持住对旧时家国的心意,用自己的方式捍卫他心中所属的那个国的骨气。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坚持要来见他了?”
“可是姐,这样的人就好比一块难啃的骨头,你确定他会为殿下所用?”
“他不是为殿下所用,是为江南,为他心中的故土所用。”
萧玚想了想,道:“这话你应该刚才就同他说,跟我说没用。”
“我是在给你做功课。”萧夜心强调,道,“你也知道付平心意坚定,不好说服,就凭我一个人,我可是没把握。现在我就是在告诉你,明日用什么说辞去撬开他的门。总不能我们来一趟,连门都进不去吧。”
萧玚忍俊不禁,道:“就算进不去也不丢人,殿下不就没进去么?”
“我花了那么大功夫才求得殿下让我过来,若是不把人带回去,不是丢人还是什么?”萧夜心轻轻戳了戳萧玚的脑袋,“我原以为你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我不呆一点,怎能让姐你开口数落我。不让你多数落两句,你怎能开心?”萧玚扶着萧夜心慢慢往山下走,道,“难得就我们姐弟俩出来,轻松一些不好么?”
见萧夜心要反驳,萧玚又道:“你就说刚才被付平气着的心情好些了没?”
萧夜心必须承认杨广先前说的话,这个付平一副臭脾气确实让人不舒服。好在她这回带出来的是萧玚,姐弟之间互相了解得深,说话办事自然轻松许多。方才这一通说话下来,她的心情确实好转了不少。
见萧玚得意的样子,萧夜心笑道:“那你还真是个机灵鬼,等这事办成了,让殿下好好赏你。”
“千金万金都比不上我姐这一笑,你平时多笑笑,开心一些,就是对我最好的赏赐了。”萧玚间前头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块,他抬腿就是一脚,直接踢去了一旁,道,“下山的路不好走,这会儿天也暗了,小心一些。”
萧夜心看着萧玚这仔细认真的模样,心中宽慰不少。想来这世上除了杨广,还有萧玚这个弟弟真心待他,只是想起过去对他造成的伤害,那道在萧玚心口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她便愧疚难当,立即转过视线,不敢多看萧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