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杨坚对着虚空轻轻叫了一声。
內侍听见声响立即上前,道:“陛下有何吩咐。”
杨坚左顾右盼了一阵,才想起来他的皇后已经过世,这里不过熏着她曾经喜欢的香料。
刚才还看来欣喜的神情瞬间在杨坚脸上消失,他神情落寞地坐着,没有说话。
內侍等了一会儿,大着胆子问道:“陛下是不是饿了?是否需要奴婢去传早膳?”
杨坚愣愣的,仿佛没有听见內侍的询问。
这样又过来一会儿,外头传来了声响,杨坚有些期盼地抬头去看,问道:“是谁来了?是伽罗吗?”
內侍立即去查看,稍后回来禀告道:“陛下,是太子殿下来向陛下请安了。”
杨坚的失望显而易见,但內侍察觉到,他显然没有像昨天那样,听见是杨广就立刻暴露出烦躁,因此他又问道:“是否要传召太子殿下?”
杨坚仍是坐着,耷拉着脑袋没有马上回话,之后才道:“去清风殿把陈贵人接出来,再让太子进来。”
內侍依言照办。
杨广进来给杨坚请安,面对杨坚依旧不甚高兴的眉眼,他比过去更加小心翼翼,道:“儿臣知道父皇是为了儿臣好,儿臣以后必定恪守本分,尽心公务,不敢再辜负父皇的期望。”
“朕知道你这太子当得辛苦,又要理整,如今还要思念你的母后,心里对朕也是怨怼,是不是?”
杨广跪下道:“儿臣不敢。”
“究竟敢不敢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套虚的说给别人听或许还有人信,说给朕听……”这香气让杨坚想起了独孤,也让他想起杨广是独孤最喜爱的儿子,所以接下去那些显得生份的话,杨坚咽了回去,稍稍温和了一些,道,“既然让你当这个太子,你就好好地当下去。你母后临终时叮嘱你的那些话,你也都记着,若是违背了,将来朕看你有何面目去见你母后。”
杨广叩首道:“儿臣不敢忘记母后嘱托,更不敢辜负父皇的信任,儿臣终日惶惶,便是担心自己力有不逮,让父皇失望。”
杨坚冷笑一声,这就打发了杨广离开。
不久后,宁远到来,杨坚看着她,这柔柔弱弱的模样当真和独孤大相径庭,正是他无法从独孤身上获得的感受。或许是病着,人就格外脆弱,也或者是真的老了,内心不再如过去坚硬,杨坚终究还是朝宁远招了招手,道:“过来。”
宁远坐去杨坚身边,始终低着头。
杨坚见宁远可怜,心里到底怜爱她,提醒道:“你在朕身边的时候不短,应该知道朕的喜好。”
宁远点头道:“妾身明白。”
“朕自己也明白。”杨坚自嘲了一句,拉着宁远的手,道,“朕是真的老了,人也变了,如今皇后走了,朕身边还能留下的人也不多了。往后你就照顾朕,也算是给朕做个伴。”
“妾身不敢妄想,只想尽心服侍陛下,待陛下龙日早日康复。”
杨广发现宁远说着就哭了起来,他心疼道:“你怎么哭了?”
宁远擦去眼泪,道:“妾身愚笨,唯恐日后再惹怒了陛下。”
“朕知道你不是乱说是非的人,当日的话说出来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事情既然过去了,以后断不可再提,你是朕的妃子,没人敢欺负你的。”杨坚温柔道。
宁远点头,一双尚且湿润的眸子看着杨坚,道:“陛下对妾身关爱至此,妾身无以为报,愿日日为陛下诵经祈福。”
说到这经书佛法,杨坚便又想起了独孤,一旦想起逝者,内心的空虚和除了独孤无人可以替代的孤独便占据了杨坚的内心,他有些烦躁,道:“诵经就不必了,你好生留在朕的身边就是。”
宁远跪在杨坚面前谢恩道:“妾身知道了,从今往后必定专心侍奉陛下,以报答陛下多年垂爱之情。”
他心心念念的独孤从来不会说这样服软的话,数十年来未曾从结发妻子身上得到的该属于男子的满足总是只能从别人身上获得。杨坚的心情因此复杂起来,对独孤的想念里,也就因此夹杂了一丝怨怼,倘若他的妻子有过偶尔的服软,那么他们的婚姻必定比现实要幸福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