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 阴阳交割, 阳生。
苏阮身着喜服, 坐在梳妆台前, 喜婆拿着手里的木梳子, 正一下又一下的给她梳理着一头青丝秀发。
“二姐儿。”平梅急匆匆的穿过回廊, 进到主屋内。
“怎么了?”苏阮正在摆弄掌心里的那对花中花, 她的手小,怎么圈都圈不住这对花中花,根本就不能像陆朝宗那样把它们随意的盘弄起来。
“咱们府门口, 李淑慎推了两口薄皮棺材疯疯癫癫的在闹事。”平梅俯身,凑到苏阮的耳朵旁边将话说了,脸上显出一抹焦色, “二姐儿, 这可如何是好呀?”
苏阮蹙眉,手里捏着花中花的动作一顿道:“宾客还未来?”
“零零星星的来了几个, 被堵在府门口进不来。”
“母亲呢?”将手里的花中花放回檀香木盒内, 苏阮拢着身子层层叠叠的嫁衣起身。
“夫人已经去了, 老爷也去了, 只是那李淑慎犟的很, 一时半会子的解决不了。奴婢听到还嚷嚷着要撞死在咱府门口的石狮上。”平梅越说越急,面色微白, “今日是二姐儿大喜的日子,奴婢瞧着那李淑慎就是瞧准了今日才过来闹事的。”
“平梅, 你刚才说有两口薄皮棺材?”苏阮蹙眉略思, “一口是苏惠蓁,那另外一口是谁?”
“这……奴婢听说是苏致重。”平梅压低了声音,“坊间有传,这苏致重是被衍圣公当街给打死的。”
听到平梅的话,苏阮瞬时想起那时候自己从陆朝宗处回府,在街上撞见衍圣公一事。难不成当时他身后的家仆手里架着的是苏致重,而不是什么在逃的奴役犯人?
“二姐儿,其实奴婢还听闻一事。”平梅犹犹豫豫的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吧。”苏阮已然猜到了平梅要说的是什么话。
“就是奴婢听说苏致重在衍圣公府时,玷污了衍圣公府内的孔君平孔姑娘。”
其实这事,苏阮在上次杏花苑的时候就听说了,按照她的想法,这衍圣公如此痴心孔君平,定然是舍不得孔君平受委屈的,所以做出当街打死苏致重一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报官了吗?”重新坐回梳妆台前,苏阮朝着那喜婆抬手。
喜婆会意,继续给苏阮梳头。
“应当是没报官的。”平梅的脸上露出一抹犹疑神色,“二姐儿,真要报官吗?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
“我大喜的日子与报官有何冲突,若是让那李淑慎坏了我的日子,那我才是会恨得捶胸顿足呢。”
一边说着话,苏阮一边从妆奁里头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平梅道:“告诉官府的人,把那两口薄皮棺材拉去埋了,再将李淑慎在牢里头关个三两日便可,不要伤人性命。”
“是。”平梅应声去了,片刻后急匆匆赶回道:“二姐儿,锦衣卫已经来人将那两口薄皮棺材拉走了,李淑慎也被关进了大牢里。”
“嗯。”苏阮点头,似乎并不惊讶。其实让她觉得怪异的是陆朝宗的锦衣卫竟然到现在才动手。
“二姐儿。”平梅给苏阮端了一碗杏仁茶来,轻声软语的转移话题道:“奴婢瞧见外头热热闹闹的,各地藩王都在摄政王府内吃宴。您的排场真是太大了,纵观整个宋陵城,哪里出过这么大的排场。”
今日苏阮与陆朝宗这场婚礼,可不是一个风光大嫁可形容的,此堪比皇后规格的婚礼,不知戳了多少人的眼。
“不过也就是嫁人而已。”话虽这么说,但苏阮的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羞赧绯红。
瞧见苏阮的表情,平梅也是忍不住的笑弯了唇。自家主子能有好归宿,对于奴婢来说,就是最大的福分。
“阿阮。”王姚玉身着诰命服,急匆匆的由婆子扶着进来道:“可准备好了?”
今日一大早,卯时未到,苏阮便被孙妈妈喊了起来。昨晚她本就没睡多久,但精神却不错,心中兴奋欢喜,哪里还有半点倦意。
“嗯。”苏阮坐在梳妆台前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王姚玉。
王姚玉红着一双眼,心情有些激动。她上前握住苏阮的手,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母亲,我有话与你说。”苏阮挥退左右,拉着王姚玉的手起身。
“坐着吧,坐着吧。”把苏阮按回梳妆台前,王姚玉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阿阮有什么话便直说,这日后,还指不定要多久才能见上一回呢。”
不比苏惠苒嫁给厉蕴贺,那将军府进进出出的都无人敢拦。苏阮嫁的是陆朝宗,半个宋宫都给他改成摄政王府了,锦衣卫层层叠叠的把摄政王府包的跟个铁桶似得,这见上一面,那还不比登天难。
“母亲,四妹妹的事,父亲好似已经知道了。”苏阮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什么?已经知晓了?”听到苏阮的话,王姚玉面色震惊的瞪大了一双眼。
“母亲别急。依女儿看,父亲对四妹妹的事已然接受,并无嫌弃之意。”轻拍了拍王姚玉的手背安抚她,苏阮继续道:“母亲不必再苦苦相瞒了,您与父亲两人一个不愿让人知,一个不愿让人晓的,也不知互相瞒着要到何时。”
听罢苏阮的话,王姚玉垂眸,忍不住的擦了擦眼泪。
苏惠德一事,一直是王姚玉的心结,她过不去这个坎,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人发现了端倪,如今被苏阮一说,心中的大石陡然落下来,虽有些惊慌失措,但顿觉自个儿似是能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