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闯、祸。”
“——哦。”
静静的等待中,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门口再一次出现墨妄的身影,他仔细关好房门,又面对着房门站了片刻,才慢慢转身,小声叹了一下。
“出来吧。”
呀!被他发现了?
击西正要出去,再次被闯北拉出。
却见雨雾中,慢慢出现了那个黑衣的人影。
寂寞、萧瑟,每一步都行得极慢。
——正是他们家有委屈说不出来的主子。
“她怎样?”
墨妄听着萧乾辩不出情绪的声音,眉头拧了一下。
“你看见了。她很好。”
“很好会喝这样醉?”萧乾一步一步沿着台阶走上去,站在墨妄的面前,声音中,是难掩的愠怒,“为何让她喝这样多酒?你不知她身子不好,不能多饮么?”
这明显的牵怒,并没有让墨妄生气。
他斜斜瞥过来,看着萧乾湿透的衣服和冷寂的脸。
“既是关心,为何不亲自告诉她?亲自去劝她?”
萧乾沉默。
站在风口上,他凝视墨妄片刻,方才哑声而言。
“她这性子,如何劝得。”
墨妄一动不动,与他互望。
在雨雾中,两个人凝成了两道剪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墨妄突然一叹。
反手过去,他推开墨九的房门。
然后,深深看了萧乾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下台阶。
萧乾慢慢转头,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动。
这一生他不曾服气过几人,但对墨妄的举动,却是拜服的。同为男人,墨妄对墨九的那点小心思,他又如何不知?
墨妄心中极爱墨九。
可在这样的夜晚,在她喝醉的时候,他没有乘虚而入,却是推开了她的房门,由着他的情敌自行进去,这不仅是信任,更是对墨九的纵宠——知她需要谁,爱着谁,她的感情依赖是谁,哪怕煎熬着自己的心,也要给她以方便,把痛苦留给自己。
萧乾自忖做不到。
对墨九,哪怕一点点,他也不愿分给别的男人。
庭院里的风,出奇的大了起来,卷着雨丝,灌在他的脸上,刺拉拉的刮人。萧乾站在墨九的门口,看着墨妄的背影消失在庭院,才慢慢地叹息一声,不带情绪的冷斥。
“你们两个,还不滚蛋?”
伏在树丛里的闯北和击西身子僵硬了。
“……王,王爷?”
萧乾没有过来,慢慢的转身,只留下一句。
“一人笞臀五十。”
木质的房门,再一次打开。
又合上了。
那“吱呀”声,在暗夜中极为尖利。
萧乾站在房中,看着床头那一盏孤灯,走过去挑了挑灯芯,坐在墨九的床边,看她温润的肌肤之上微微泛起的红润,听她轻悠的呼吸,视线深邃而复杂。
好一会,他挑了挑她额角的发丝,为她掖上被子,慢慢起身——
“师兄,不要走——”
墨九没有睁眼,一只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萧乾一愣,回头看向她似睡非睡的美丽容颜。
“阿九,我不是你师兄。”
墨九像是刚刚醒转,慢悠悠睁眼。
看着他,看了许久。
然后,她慢吞吞松手,像是失望的一叹。
“原来是你,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再不若像和墨妄说话时那般温柔,可一双半醉的眸子,却水汪汪的,黑亮亮的,点漆一般诱人,在灯火下漂亮得如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妖精,每一个眨眼,都像眨入了萧乾的心里,惹得他心弦跟着颤动,却不知如何哄她。
“阿九还在生我的气?”
墨九抿嘴,挑高眉梢反问。
“我为何要生气?是你做了什么很值得我生气的事情吗?”
“——”萧乾语塞。
看着墨九,他蒙了半张脸的面上,表情莫测,视线却像尖利的刀子。
空气蓦地冷寂下来。
“王爷,你想多了。”墨九打个呵欠,整个人懒洋洋的,似是不想起身,拉被子到脖子处,又把两只胳膊枕在后脑勺,意态闲闲地看他,“回去吧,夜都深了,孤男寡女的,你又穿成这样……唉,事情传出去,我墨九半夜偷野汉子的事,又够人家唠上好几天的闲磕了。”
这么生疏的语气,让萧乾心头莫名一滞。
他静静看她片刻,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回身把汤盅端过来。
“把汤喝了,免得明晨头痛。”
他知道她喝了酒,特地炖了醒酒汤来?
墨九扫了一眼那碗颜色很正的汤水,没有拒绝这样的好意。
毕竟宿醉之后头痛欲裂的滋味儿,是真真儿不好受的。
不客气的一口喝光光,她舒服地躺下去,“好了,回去吧。”
不冷,不热,没有生气,也不计较。
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墨九,最是让人无奈。
萧乾嗯一声,收拾好碗,俯低身子,宠溺地揉了一下她的头,闷声道:“睡吧。”
“嗯。”墨九合上眼睛,不再理会。
……就好像,他根本不曾存在一般。
萧乾在床边静默了许久,盯着她,一双眼里说不出的涩然。
“阿九,今夜我本不该来,你知道的……”
她知道的?墨九一怔。
好半晌,她睁开眼,慢吞吞一笑。
“既知不该来,为何又来了?”
“我——”迟疑一下,他伸手把她的头发顺到耳后,“我想你了。”
说着想念,他的手突地往下一伸,将墨九身子抬起,狠狠拥入怀中。
“阿九,对不起。”把头埋入她的发间,手抚着她的后背。紧紧的,紧紧地将她束在怀里,他的样子如同着了魔,半阖上眼,任由她挣扎推搡,只抱住她不放,“容我抱一会,阿九。就一会,一会就好。”
墨九完全被他束着,鼻间是他的味道,耳边是他的呼吸,背上是他火一样热烫的掌心,眼前是他低靡失落的脸……
心狠狠一扯,有一丝疼痛。
在他的温柔中,涌起一股难以抵挡的冲动……
她很想很想回抱他,亲吻他。
可她不能。
前功尽弃的事,做不得。
她是墨九,是墨家钜子,若沦为小妇人一般,只需男子几句好话,便全盘崩溃,放弃底线,那不仅揪不出温静姝,还得沦为笑话。而且,她始终觉得温静姝是个祸胎,如果不把事情一次性解决,他们还得坠入下一场同样的轮回。
理智慢慢回归。
她将拳头搁在中间,冷冷看着萧乾。
“抱够了吗?我困了。”
“阿九——”他一怔,慢慢的,一点点松开手,每一个字都让墨九心尖颤抖,“你可是……嫌弃我了?”
嫌弃么?
墨九当然没有。
她说过能理解萧乾所做的一切。
但她此刻没办法告诉他这些。
一来醉,二来累,三来……也是酸。
目光噬心地剜过去,她的话字字无情。
“不算太嫌弃。你放心好了,我墨九说过的话,永远有效。只要你不弃我,我便不会弃你。但若是脸废了,连心也都没有了,那肯定会嫌弃了——”
烛台上的灯花,轻轻一爆。
萧乾面色暗沉,心上如同被投下了一颗巨石。
静静凝视她,他的眼是凉的,也是痛的。
片刻,他无声一笑,淡淡的话,随风吹过她的鬓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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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拉和林的天空是纯净的。
这一片土地上,就好像从来没有过战争,没有过硝烟,也没有任何的血腥,那场皇位争夺的浓浓烟云彻底被风吹过了天际,苏赫王爷府上的逸闻趣事,从人们嘴里扩散,议论,又渐斩地归于平静。
几日后,围猎之事排上了日程。
令所有人吃惊的是,北勐大汗蒙合亲下口谕邀请了墨家钜子,让她与北勐皇族宗族和群臣,共同前往狩猎。
“小九,我们去吗?”
墨妄接到消息时,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妥。
无利不起早,无事怎会献殷勤?
蒙合这样的男人,当然不会轻易做任何决定。
如今,墨九与苏赫的关系,众所周知。
他本不该单独来邀墨九,只需让苏赫领她前往便可。
可他现下直接跳过苏赫,请墨九同行,那么他对墨九有企图,已是昭然若揭。
只不过——
他图的是人,还是千字引?
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