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方才沈哲起身领命时,皇帝留心看了他和身边的秋珉儿,他们没有目光相接,沈哲走得比任何时候都快,若说为了躲避选妻的事无可厚非,可眼下若说是为了避嫌身边的人,也未尝不可。
至于皇后,她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反是她大大方方把目光落在了沈哲的身上,也许是皇帝多心了,总觉得那目光比看待自己或是旁人,多了几分柔和。
长寿宫外,沈哲匆匆出门来,太阳终于沉到了天边,夜色开始降临,这时节的气候最叫人不耐烦,自然他此刻,是被自己的心搅得意乱纷纷。
沈哲努力回想三年多前的光景,那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姑娘,她的祖母怎么呼唤她来着?沈哲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姑娘那声清亮的“奶奶,我这就来。”才知道那妇人是姑娘的祖母,以及记得她对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
“秋珉儿,你就是秋珉儿?”沈哲喃喃自语。
也许当时问一问姑娘叫什么,从皇帝下旨立皇后那一刻起,自己就能明白命运的安排和作弄,而不是此时此刻险些当众露出尴尬。
他无奈地一笑:“也许她,早就不记得了。”
沈哲这一去,就没再回来,沈将军的态度还是那样,太后虽然尴尬,可她毕竟是太后,谁还敢给她脸色看,倒是皇帝今天从后半程起就闷闷不乐,那种气息,已经能让人感受到了。
宴会即将散去,这里是长寿宫,太后自然无需人相送,便命帝后早些回去休息。可皇帝却做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他没有要去上阳殿的意思,反是命周怀当众呈上膳牌,他随手摸了一块,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周公公走去了海棠宫王婕妤的身边,向王婕妤嘱咐什么。
这也就意味着,皇帝今晚要在海棠宫过夜,而在他身边坐了一晚上的皇后,什么事儿也没有。
太后气得脸色都变了,奈何这么多人她发作不得,反是见珉儿落落大方,皇帝离去后,她便来搀扶自己入寝殿,只等他们都散了,宾客们才陆续离开,自然帝后之间奇怪的关系,也会被人传出宫去。
“珉儿,我就不替皇上解释什么了。”寝殿门前,太后劝儿媳妇早些回去休息,心疼地说,“你且好好的,总有他后悔的时候。”
珉儿当真是无所谓的,方才宴席上那么多人诧异地看着她和皇帝,珉儿从那些人眼中读出了无限纠葛,好像是他们身临其境般,偏偏事情里的人,自己一点都不在乎,甚至她根本不希望皇帝来上阳殿,她不想被皇帝欺负,她胸上的伤痕才刚刚淡去。
夜渐深,海棠宫中,从王婕妤到宫女太监,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皇帝,皇帝今天气不顺,而从他的表现看来,似乎是对皇后有怒气,果然帝后不和的传言一地单不假,今天皇帝更不惜表现给所有人看。
“啪啪”的声响,一下一下震颤着人心,皇帝手里的玉骨扇,正不断地敲击他的掌心,他穿着寝衣带着淡淡的酒气在窗底下站好久了,王婕妤一身素白的寝衣跪坐在床榻上等候,直觉得小腿都发麻了,可皇帝还是一动不动。
终于,项晔转过身,看到床榻上的人像是一愣,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回过神才走近了些,可是一走近,就看到王婕妤面上两行清泪,他不耐烦地问:“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