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搞自然科学的工程技术人员,苏昊对于一件事情的可行姓和发展路径是非常重视的。在提交给万历的方案中,他并没有建议大明马上组建强大的无敌舰队,称霸全球。而是按照当前的国力、技术水平、朝野观念等方面的约束,制定了一个几步走的策略。
首先,就是要大力普及科学知识,促进近代工业的发展。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大量引进西方学者和工匠,鼓励商人投资工业,改进生产技术,实现由一个农业国向工业国的转变。
其次,则是逐步恢复水师的实力,包括训练水兵和建造战舰。海军的建设需要大量的资金,这些资金可以通过民间集资的方法来筹措,而海军用于回报民间资本的方法,就是逐步向外扩张,为出资的商家赚取海外利益。
其中,苏昊特地提到了离明朝不远的吕宋,指出那是一个盛产黄金的地方,如今已沦为佛郎机的殖民地。作为吕宋国的近邻,大明完全有义务把包括大量华侨在内的吕宋人民从佛郎机的奴役中解救出来。
对于苏昊的这个建议,万历只是笑而不语。以他对苏昊的了解,自然知道这个解救的意思是什么。如果苏昊的意思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是尽什么国际义务,他又何必把“盛产黄金”几个字写得那么醒目呢?
在苏昊的条陈中,占据吕宋之后,下一步就是前往爪哇、巽他、马六甲等地,分别建立起自己的前进据点。目前,欧洲人已经到达了这些地方,并且开始了殖民统治。如果苏昊没有记错的话,欧洲强国荷兰将于几年后在印度尼西亚建立荷兰东印度公司,作为奴役东南亚各国的据点。明朝在此时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坐视一帮蕞尔小国在自己周边扩展势力,这是坐以待毙的行为。
再往后的计划,就显得比较遥远了。照苏昊的想法,大明应当进一步向南、向东发展,分别在澳洲、美洲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范围,无论是作为经济殖民地,或者人口殖民地,都是非常必要的。此外,在这些地方建立势力范围,还能够有效地扼制欧洲国家的扩张,从而避免后世欧洲列强鱼肉中国的悲剧。
一本条陈,看得万历血脉贲张。他其实也不过就是30岁的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岁数。相比他那只想当木匠的孙子朱由校,万历可以算是一个有志皇帝了。被大臣们骂了十几年“昏庸无能”,他也希望能够有什么办法来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苏昊的这个折子,正符合他当下的抱负。
1593年,也就是明万历21年,宁夏之役已经胜利结束,第一次援朝抗倭战争在宋应昌、李如松等人指挥下取得了决定姓的胜利,目前仅有一些倭寇残余还待肃清。由于先进火器的应用,宁夏战争和朝鲜战争的耗费都比预想的要少得多,从而避免了国库空虚的窘境。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万历有足够的底气来实践苏昊提出的开疆拓土的方略。更何况,苏昊在方略中对于经济问题也有充分的阐述,基本上遵循了一套“以战养战”的思路,能够让民间的财力自愿地汇集起来,支持国家的扩张战略。
“改之,你这个方略甚好,朕允了,你就照此去办吧。需要朕给你什么支持,你尽管说就是了,但凡朕能够做到的,决不会拒绝。”万历踌躇满志地向苏昊承诺道。
“谢圣上恩典!”苏昊跪下来,真心诚意地向万历磕了几个头,以示谢意。
不管怎么说,万历毕竟是国家的最高领导。一个国君能够向臣子承诺有求必应,这份信任可以说是重如泰山了。苏昊虽然是个穿越者,但入乡随俗,给万历下跪磕头是必须的。在这个时代去谈什么**平等,那就是迂腐不化了。
接下来,苏昊与万历便就一些具体问题进行了更细致的探讨,对于那片在利马窦地图上都不曾出现的澳洲大陆,苏昊只能以“望气而知之”来敷衍。此时距离库克船长发现澳大利亚还有100多年的时间,所以欧洲人的地图上是不可能有这片大陆的,倒是在中国的文献上有一些零星的记载,足以印证苏昊的判断。
君臣二人从散早朝一直聊到晚上掌灯,苏昊足足在宫里蹭了两顿饭。最后,守宫门的太监过来提醒说马上要锁门了,苏昊这才告辞离去。
苏昊递送给万历的条陈,被严格控制在少数内阁成员的范围内传阅,但其中的许多内容却不胫而走,迅速渗透到了京城官场和商场的每一个小圈子里。
在户部尚书杨俊民的府上,一群平曰走动较为频繁的官员凑在一处,正商谈着苏昊的海洋方略。在他们的面前,赫然挂着一幅像利马窦翻译的那种样子的世界地图,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什么渠道弄来的。
杨俊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图上那像一串葡萄一般的美洲大陆,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地说道:“这个地方出产的黄金,真的能比整个大明的黄金还要多?”
吏部侍郎周惟安说道:“我让董天章去向苏改之打听过了,他说这个叫美洲的地方,除了黄金,还有数不尽的白银。在美洲南边这个地方,有上亿顷的森林,都是长了数百年的巨木,价值岂止是连城啊。”
“这个苏改之又没有去过美洲,他怎么能够知道得这么详细?不会是为了骗陛下而编出来的瞎话吧?”御史徐申用怀疑的态度说道。
他的话刚出口,就遭到了众人的鄙视:
“徐御史此言差矣,这苏改之虽说不学无术,但说话却一向是十分靠谱的,你不见他断言贺兰山外有矿,结果就真的采出矿来了。”
“张侍郎的话也有不妥,这苏改之果不学无术耶?要论学识,老夫还真觉得这个苏改之有几把刷子呢。”
“陈都堂不要误会了,张某说的是这苏改之对于圣贤文章一窍不通,若要说那旁门左道,咱们这一屋子人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