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2 / 2)

平心而论,这一世尉迟越待她已算很好了,虽不能投桃报李,却也不能待他太差。

何况他这风寒说不定还是因她而起的,于情于理也该去探望一下。

沈宜秋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素娥道:“叫人去备车,去蓬莱宫。”

素娥早在等这句话,双眼倏地一亮:“是!奴婢这就去。”

沈宜秋回房中换了外出的衣裳,让宫人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圆髻,粉黛未施便出了门——她是去给太子侍疾,不必打扮得花枝招展。

不一会儿便有黄门来禀,道车驾已经备好。

这时候尉迟越仿佛在冰与火中轮番煎熬,他仰躺在床榻上,盖着厚厚的衾被,可脊背还是一阵阵发寒,喉咙里却似有火烧,喝下去的水似乎未到腹中便已蒸发殆尽了。

越是鲜少生病的人,病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早晨只是觉得身上有些发寒,从未放在心上,去太极宫召见了几个国史编修,看着时候还早,想起多日不曾去向张皇后请安,便骑马去了蓬莱宫。

谁知道刚从皇后的甘露殿出来,他刚下台阶,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好在身旁的黄门反应迅捷,及时扶住他,将他搀扶进殿中。

张皇后便即命人去请陶奉御,诊脉开方煎药,灌了一副汤药下去,汗却发不出来。

尉迟越虽在甘露殿长大,但此处毕竟是嫡母寝宫,多有不便,他便命黄门将他移到左近的百福殿。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个时辰方才醒转过来,浑身的骨头就像在醋中泡过,又酸又软,连抬一下胳膊、动一动手指都觉骨头缝生疼。

他只在年幼时得过风寒,早已忘了是什么味道,这会儿真病倒了才觉自己小觑了此症,想起前几日的豪言壮语,嘴里有些发苦。

尉迟越叫黄门进来伺候他喝了半碗水,便叫人退出屏风外候命,此时左右无人,四下里落针可闻,他听着滴滴答答的更漏,估摸着这会儿沈宜秋该在用晚膳了。

他方才命黄门去东宫传话,并非欲擒故纵,她病愈不久,身子骨又一向弱,若是再过了病气,他们两人岂非没完没了。

可这会儿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他却隐隐期待她能来,哪怕隔着屏风陪他说两句话,也可将这病痛缓解一二。

正思忖着,忽有黄门在屏风外道:“启禀殿下……”

尉迟越心神一振,不由自主地探身,却听那黄门接着道:“贤妃娘娘到了。”

尉迟越大失所望,躺回床上。自从上回在飞霜殿杀鸡儆猴发落了宫人余珠儿,他还不曾见过生母,贤妃叫人往东宫送过几回东西,一次是亲手做的糕饼和羹汤,一次是亲手缝的衣裳。

这些都是她奉承今上时惯用的伎俩,尉迟越只是命人收起,不过再怎么贤妃也是他生母,生恩无法割舍,她既已知错示好,他也不会揪着先前的事不放。

尉迟越捏了捏眉心:“请贤妃进来。”

片刻后,便听屏风外传来环佩之声,尉迟越一抬眼,却见云母屏风上映出两个人影,除了生母之外还有个穿郁金裙的年轻女子。

他没来得及细想沈宜秋怎么会和贤妃同来,方才熄灭的希望却瞬间燃起。

就在这时,只听贤妃在屏风外道:“三郎,看阿娘把谁带来了?”

话音未落,两人已绕过屏风,贤妃身后的女子抬起头来,双眉微蹙,眼眶发红:“表兄怎么忽然病了?”

第56章 表妹

这还是尉迟越死而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何婉蕙,可在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间,他心头掠过的并非意外之喜,却是淡淡的失落。

随即他便觉错愕,何婉蕙自小与他情分非比寻常,也是他上辈子最宠爱的妃嫔,这一世无疑是要再续前缘的,按说好不容易见到相思之人,他该欣喜若狂才对,可他只觉有些茫然。

不等他分辨清楚,何婉蕙的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表兄怎的不顾惜着身子……”

尉迟越一见她哭,脑海中一空,顾不上想别的,方才的念头已指缝中的流沙悄然溜走。

他哑着嗓子安慰她道:“只是一点风寒罢了,不碍事的,你别哭。”

郭贤妃搂了搂外甥女的肩头:“阿蕙入宫来陪我几日,才到我殿中,一听说三郎染了风寒,立即心忧如焚,连晚膳都顾不上用,便急急地赶来了。”

尉迟越见到何婉蕙自是欣然,但是对生母的作派却着实反感,她打的什么主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上回他虽义正词严地拒绝了郭贤妃,但她显然还未放弃。

他不接茬,只是对内侍道:“去替贤妃娘娘和何娘子传膳。”

何婉蕙低眉浅笑:“阿蕙谢过表兄。”

尉迟越又道:“九娘这向可好?”

何婉蕙眼中掠过一丝凄然,不过转瞬即逝,她只是笑了笑:“阿蕙很好,多谢表兄挂怀。”

尉迟越不由内疚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重生以来,对她实在算不得挂怀,十日里倒有八日想不起她来。

不过他政务繁忙,自然不能在儿女情长上花多少心思。

何婉蕙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不解道:“怎么未见阿嫂?”

提到沈宜秋,尉迟越胸口一闷,不等他回答,郭贤妃便道:“太子妃何等尊贵,怎可这么称呼人家,私下里说说便罢了,当面可千万要恭谨些,莫要惹了太子妃的不快。”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嘲讽的意味:“太子妃执掌东宫日理万机,哪像我们这么闲……”

尉迟越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生母一眼,郭贤妃的声音立即微弱下去。

她见沈宜秋不在,便有些故态复萌,儿子这一眼却叫她回想起飞霜殿中的经历,实在有些不寒而栗。

尉迟越这才对何婉蕙道:“太子妃体弱,是孤叫她别来的。”话出口才发觉自己不知在为谁辩解,不由垂眸自嘲地一笑。

何婉蕙看在眼里,咬了咬下唇,从袖子里掏出一样物事,却是一对精巧的鸾凤香囊:“前些时日阿耶微恙,阿蕙在家中侍疾,至今未得拜见太子妃娘娘,做了一对小玩意儿,谨贺表兄与娘娘新婚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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