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四老爷犯的罪名是贪污受贿。
祝府一大家子人,如今只在松丰巷子里租了一个二进的院子,丫鬟婆子大多都遣退了,日子过得极不舒心。
频频往黎州这边来信,十封里有八封都是要银子的。
二太太一合计,也不想女儿回那等地方受罪了,留在黎州,好歹还有亲父母兄弟护着呢。
就这样,宜臻如今,也在西南住了两年多。
前年刚过了及笄礼,及笄那日,她姐姐宜宁千里迢迢赶来给她做赞者,正宾是宁王妃,也就是她义姐燕昭华的亲娘。
这在黎州来说,已经算是声势极浩大的及笄礼。
一下就镇住了观礼的所有客人。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祝五姑娘及笄那一日,有两只玉爪雄鹰从高空盘旋而下,一只嘴里叼着玉簪,一只爪子上系着一卷红纸,也不知写的是什么。
有些消息灵通宾客一下就猜到了,这说不准是祝五姑娘那遥在京城的未婚夫卫珩送来的礼呢。
谁不知道,如今圣眷正浓的吏部侍郎,酷爱飞鹰烈马,手里头就养着几只矫健的矛隼。
那矛隼罕见非常,连圣上都没能从卫侍郎手里要来一只。
如今能让他使动两只玉爪矛隼来给祝五姑娘送及笄礼,可见确实是极看重这个未婚妻的了。
厅堂内顿时有了细碎的议论声,晓得内情的,心里头自然是又羡又妒,暗自感叹这祝五命生得好。
不晓得内情的那些,就算不知道这矛隼是宜臻未婚夫派遣来的,也免不得为这排场感到惊诧。
黎州到底不比京城的,官员随处可见,稀珍罕物哪府都有。
譬如祝二老爷这样的通判,在黎州就已经算得上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且黎州男女之防并不如京城那般严重,宜臻曾经落水被救的事儿,倘若是放在黎州这样的地方,根本让旁人觉得她不检点。
是以及笄之日,未婚夫大张旗鼓地给祝五姑娘送生辰礼一事,不仅不会招人非议,反而会让人觉得这姑娘命生的真的是好。
祝二老爷从一个京官被贬斥成地方官,仅仅只是因为给上峰敬献过美人,这遭遇难免让人唏嘘。
但没料到,贬斥不过半年,祝府其他几房接连出了事儿,反而只有二房独善其身,且父亲被贬官之后,未婚夫又直上青云,圣宠颇厚,还不到而立的年纪,就已经坐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谁能不叹一句祝四小姐命好。
说到这儿,满天下估计除了天子,估计都免不了要在心底里嘀咕:圣上未免也太看重这个年轻的吏部侍郎了一些。
自打大宣成立以来,从来就没有这样破格的升官例子。
卫珩是第一个,怕也只会是最后一个。
圣上对他的崇信,瞧那架势,甚至越过了太子,一个官儿一个官儿接连着封,那般的亲近和信重,让朝臣们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这卫珩是不是给圣上下了什么蛊。
只是少年身姿修长,面容俊朗,如江上清风,如松间明月,衣衫磊落,目光言语清明,仿佛纸间的君子跃然而出,谁都不能把他往龌龊了瞧。
又确实能干,不论被派去任理什么实事,从来就没有失手的,连老奸巨猾的能臣都比他不过,那一串的实绩,生生堵住了朝臣的嘴,让人心不甘,情不愿,却说不得。
如今天下的士子们,有许多都拿这新任的吏部侍郎为榜样。
毕竟卫珩也算是寒门出身,凭借自己的学识被亲点为探花,也曾马上游街,文采飞扬,而如今未及而立,便官拜二品,治水患,降流民,处贪官,件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实事。
莫说士子,哪怕连什么都不痛的平头百姓,也都恭敬地称他一句青天老爷呢。
因了这卫珩的声名,祝二老爷在黎州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而宜臻,这两年来她深居简出,处事低调,极少随母亲出席各种宴会,但不论她在不在场,年轻姑娘的话题里,总有祝五姑娘的影子。
“听说是卫老太爷救了祝五她祖父一命,祝家为了报这救命之恩,才许下了这桩婚事呢。”
“听说卫公子还未科考之时,祝家对这桩婚事不满的很,几次都想退婚书呢。”
“听说那卫珩其实也瞧不上祝五,只是碍于长辈之命,实在没法子才如此呢。”
“听说卫家其实老早就想退了这婚事了,毕竟当初救人的是卫家的老太爷,如今得益的反而是祝家,你说,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呢。若说是他们家那有名的祝亭霜也就罢了,偏偏只是个没名头的祝五小姐,换做是我,我也不愿呢。”
......
诸如此类。?
身在流言中心的宜臻,真的觉得啼笑皆非。
但她也从未去澄清过这些流言就是了。
说的直白些,她甚至还有些想要纵容这些流言外传的意思。
在旁人眼里,她本来就已经是运气极好的一个人了,本来就已经极招人嫉恨了,在她们心里,只有自己过的更可怜些,才能稍微好受一些。
风评不那么好听和遭受时不时射来的暗箭,宜臻毫不犹豫地选择难听的风评。
她和卫珩不一样。
这么些年,卫珩唯一没有感染到她的一点,就是那副张扬霸道的性子。
虽然,卫小爷表面上瞧着清风明月,犹如一个最磊落不过的高洁君子。
但实际上,他骨子里所有的品性都是外放的。
想要的一定要得到,秀恩爱也要大张旗鼓,容不得旁人当面对他有一丝的轻蔑和侮辱。
但宜臻不是这样的。
自小到大波折的生长经历,让她活的太战战兢兢了。她只怕自己太外露,太嚣张,好容易握在手里的一切,就又会被老天爷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