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看不出来这三老太太也是个妙人,钟荟心道。

姜老太太也很上道:“老阿姊,我老婆子也劝你一句,自个儿多少也留住一些,免得在儿女项下取气。”

钟荟决定添一把柴,酬谢方才曾氏的挖坑之谊:“三妹妹病了?前日还好好的,莫不是叫我过了病气?”

“有你什么事儿啊,”曾氏还没说什么姜老太太先抢着抱起不平来,“你这三妹十日里倒有八日在病着,我说她阿娘,身子骨弱就叫她好好歇着将养,莫成日里逼着她念书习字,这女子最紧要的一个是在家孝顺长辈,出嫁侍奉舅姑,连事理都不明白,读再多书也是读到狗肚子里。”

曾氏被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句怼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到底隐忍不发,草草地告辞了。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钟荟摸了摸脑门上的疙瘩,心里莫名有些沧桑,前世被家人们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里呵护了一世,油皮都不曾擦破一块,如今叫人当脑门砸了个大包不说,还得和居心叵测的继母周旋。

一会儿得好好补补,她抚了抚日渐圆润的腮帮子忿忿地想,也不知午膳准备了什么菜色。

第9章 求学

那话是怎么说的?“人生莫如闲”。钟荟重活一世算是对此深有体会。

上辈子的钟十一娘没好好享受过闲暇光阴,但凡不是病得下不来床,就要死撑着爬起来挥毫泼墨,鼓琴读书,倒不是她有时时刻刻砥砺琢磨自己的觉悟,实在是因了和卫七娘较劲的缘故。

每每提起卫家七娘子,钟荟就要凭空生出几许既生瑜何生亮的嗟叹。

卫七与她并称京都双姝,要说风雅渊薮比她退了一射之地,然而论博观深沉,却又略胜她一筹——钟荟生性有些祖传的不着四六,固然是文采风流,做起正经学问来总是难以沉心静气。

钟卫通家故谊,她和卫七又是同岁,长辈们无事便要拿两人来比比。

“你看那卫七娘,声容吐属多么端雅,何尝如你这般手脚不停似个猢狲……”

“你这篇文章写得文字枝蔓,辞气板滞,看看人家卫七娘的手笔,多么典丽精粹......”

“卫七娘已将施、孟、梁丘诸学都通了,你连经文尚且读得磕磕绊绊……”

“啊呀看看卫家小娘子这乌油油的头发,咱们十一娘也不知怎的,发色黄不说,还稀拉拉的总不见长……”——这个还是她亲娘。

最让钟荟气不过的是,卫七顶着一副祖荫的绝世好相貌,偏要和她个黄毛药罐子抢才名,这是何苦来哉?怨归怨,却是不甘心将京都第一才女的头衔拱手让人,拼着吐出两口鲜血也要争这一口闲气。

外间无人知晓,这钟十一娘的才学倒有一大半是被卫七娘逼出来的。

如今一抔黄土万事皆休,世上再没有钟十一娘其人了,她也不必再与卫七娘较劲了,心头却有些空荡荡的,仿佛一腔不足为人道的志向都无处着落。

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机会见着亦敌亦友了一辈子的卫七——说是一辈子,这一辈子着实不算长,且于她是一辈子,于卫七却只是个开端罢了。

钟荟这么一想,有些没滋没味起来,着人搬了张竹榻置于廊庑下,榻上搁了一条又长又阔的食案,招招手示意阿杏过来。

“昨日的裹蒸用着不错,你去小厨房瞧瞧可还有,撒些香药、松子和胡桃仁,”钟荟一边盘算一边吩咐道,“再拣新鲜的果子取几样来,不拘哪种,只不要窖里的,等等还有,温一碗酪浆,多放些石蜜,记得用银碗装。”

“胡桃……果子……”阿杏翻着眼睛翕动嘴唇,半晌露出个为难又谄媚的笑,本来就小的眼睛被脸上横肉一挤成了一条缝,“娘子慢些说,奴婢记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