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依灵醒来的时候,天已是大亮了,重仁极难得的没有出去练武,穿着昨夜的衣袍倚在床头,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手中持着一个雕龙镂凤的金色锦匣,不知在思忖着什么,那神情像极了在做某个重大的决定。
她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昨夜睡得很沉,惚恍中有听到重仁与钟炎曾低低的说话来了,以为是梦里,没怎么细听,但现在瞧见他那副模样,她竟有几分奇异的联想,总觉得他合衣不憩的光景,应是在考虑与钟炎有关的什么大事,便探过了头,想看清他眼底怀了什么心思。
他立即就觉察到,侧过头见她已醒便笑了一个,用另一个手将她搂了过去,暗哑着宿睡后着声音道:“醒了?”
她依恋的缩进他怀里,点了点头,指着那个匣子问:“这里装着便是火凤葵么?”
她见过这个盒子的,那天喀云天珠曾将它硬塞进重仁手里!
“是火凤葵!”他打开匣盖叫她瞧,开得盒来便有一股子能寒人心魄的异香冷气直冲鼻子而去,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喷嚏,惊叫出声:“好冷!怎会这样!”
重仁淡笑,道:“这盒子的内胆是用千年玄冰特制的,要不然如何能保火凤葵几十年鲜华不萎!”
她探头而望,果然见到冰透晶莹的盒子里精心放置的八朵奇形花瓣,花瓣似凤羽,花蕊金黄似龙须,每朵生六瓣,娇小玲珑,艳若火焰,在寒气氲氤里熠熠生光,其中有一朵已被撕了三瓣。
重仁取了这三瓣凤葵,看她:“张口!”
“做什么?”
“吃了它!这凤羽葵花能克制你体内的毒蛊,服一朵能延一月性命,三瓣花瓣就能克上半月的毒,以后我会根据你身子的状况酌情给你服用这些葵花!”
“哦,是么?可为什么我会觉你有事瞒着我!”
他睇着她,摸上她皱起的纤纤柳眉,道:“依灵,你最好有点心里准备,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你始料未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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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炎的药是依灵亲手煎的,没再借莲婶之手。
犹记得小时候,她每回生病,钟炎若在身边,必会亲自煎了送到她跟前,然后温言笑语的以糖水哄她喝下。
这份情谊,她一直惦着,如今,换他身子生恙,她必然是要尽尽那份心的!
便是午饭后,重仁匆匆又被阿行叫走,宇文棠刖拉着之屏也不知去了哪,叶云天更是一早就没了人影,园子里又恢复了平常的安静。
待炉子的药熬好,依灵盯着钟炎服了药汤,又逼着他回房睡了一下,以从前姥姥教的能定神的琴声安抚他入睡。
一觉醒来时,已听不得琴声,钟炎急走往外寻,才在河堤上看到那一抹叫他痴恋的人影,她正在那里倚坐于堤岸的石椅上看医书。
柳树成荫里,光影错落,河水翻起明澜,一波波眩人眼目,投射在她身边,朦胧成光,恬静而优美,这种美与山水融为一体,叫人恋恋向往。
“灵妹!”
钟炎低低的轻唤,贪恋的望着她,她回头嫣然一笑,以足能倾倒众生的出尘之气质令他失魂:“我们……能出去走走吧!”
他撇开了眼去,不敢再看,怕自己抽不了身。
那边的参天的古树上,有个人影倚在粗大的树枝上睨着这里的一切。
这一次,依灵没有拒绝,笑着与树上的阿影说了一声,两人便往竹林散步而去。
昨日不及深谈便昏昏睡去,依灵觉得该与他好好谈说一番。
一路无语,但笑行,远山连绵送来山风爽朗,勾起金禾起波浪,竹园尽头不远处是一片田庄的宜人景象,金灿灿直至远山际。
“阿炎,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罗裙随风舞,发高盘而珠生夺目光,依灵手执野菊,满面春色,静笑微然,时不时侧首望身边人,重仁的衣裳穿在他身边,竟是宽大的好多,越发显衬他的清瘦。
钟炎微笑着,温和的望着天上成群而过的大雁,感叹它们能相依相伴往南飞去,真好。
是的,有人关心,真好!
可惜那人已不再属于他,在与方重仁一番言谈之后,他似乎有些知道依灵为什么会依恋上了他,那个人稳如山,又淡如水,心思能容万物,更是深若海渊呐!
“为什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