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2)

紫台行(宫斗) 繁朵 5079 字 1个月前

温太妃双眉紧皱,半晌才一叹:“这牧家大郎君的性.子似足了他的祖父,当初牧寻也是这样的性情,因而……”她顿了一顿,方道,“原本想借孙氏之后替那何氏寻些事做,免得她总算计着牧氏,如今先罢一罢手,牧家大郎君这样的代价都付出来了,那何氏除非傻到家了总也该有些儿诚意,陛下宠她不错,可陛下不爱政事,前朝之事尽集左右丞相手中,这两位丞相并非奸佞,视国器如重宝,当初荫封唐氏、何氏娘家那几个小官已经叫他们厌恶之极了,何家若是想要兴旺,单指望这么个女儿却不成,到底还是牧家实在些,何况他们父子如今又调任了清都郡……莫说雪蓝关之失是柔然狡诈所致,何海也是遭逢其变罢了,纵然何海是牧家人杀的,以牧、何两家的门第差距,做到这个份上,也该化干戈为玉帛了!”

她眯起眼,淡淡的道,“当然,若何氏当真是个铁石心肠的,那我也少不得要多想一想孙贵嫔的第二个请求了!”

解玉闻言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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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贵嫔孙氏

解淤散到底是宫中秘制,又是选用上乘药材所制,比挽袂从方贤人处要来的给寻常宫人用的药膏效果胜出许多,翌日起来牧碧微揽镜自照,便见额上青紫俱褪,只余一抹红痕,望之如敷过胭脂,若不凑近细看却是瞧不出受过伤的模样,阿善带着挽袂进来替她梳妆,见状不由道:“这样子梳个回心髻便可遮住了。”

牧碧微因而命挽袂上前梳髻,阿善翻了翻妆奁,寻出一支石榴花玉簪并一对鎏金喜福迎春手钏来,待髻成服侍着牧碧微戴了,挽袂调匀脂粉,轻手轻脚的为她施了一个飞霞妆,妆毕请阿善掌眼,阿善端详了片刻,却拿帕子将胭脂略擦了些去,惟留一层淡之又淡的绯意,牧碧微本就是望之顿觉娇弱的佳人,若脂粉过浓立觉不真,若铅粉过多却又显出病态来,安福宫这会正喜庆着,自然是不妥的。

阿善这么一擦,倒是恰好。接着三人在衣箱里挑挑拣拣,商议了半晌,最后定了厚缎绀青对襟洒绣莹白缠枝葡萄外袍,内束樱草黄留仙裙,上着丹色交领襦衫,因绀青色沉重,披风便择了黛底下缘略绣几朵梅花的那一件。

如此梳洗更衣,到了前厅,挽衣和葛诺已将早膳摆上,用过之后,见几人并未退下,而是垂手在旁等待吩咐,牧碧微想了一想,到底还是点了挽袂:“去祈年殿。”

长信、安福、昆德三宫,是前魏时候三夫人所居,本朝沿用魏制,孙氏当初受册贵嫔,因而赐居祈年殿,太后同意此位,未免没有看中了安福宫之宫名,以告诫孙氏“安分是福”之意。

只是进得安福宫来,但见处处风景灵秀,且如今因贺孙氏有孕,许多堆琼砌玉的枝头都挂上了巧手宫女精心扎出的宫花来,五颜六色,沿着到祈年殿的宫道两旁更是花团锦簇,虽无甘泉宫那样得温泉暗中庇护,使四时花卉冬日迎雪怒放,却生生以绢帛堆出了满宫的富贵繁华——孙氏到底没理会太后的警告。

孙氏虽然如此招摇,牧碧微的求见却未曾受阻,只是踩着寸厚几没赤足的锦绣织毯绕过鎏金嵌珠琉璃屏风进入内殿后,却并不见姬深的影子,明堂之上只有数名宫人抄手而立,见牧碧微神色疑惑,引她进来的宫人便笑道:“青衣稍安勿躁,娘娘如今身子重,起的自然迟一些,过会便就过来了。”

牧碧微抿嘴一笑:“却是我思虑不周打扰了娘娘。”

许是因为姬深这几日都在祈年殿的缘故,孙氏又是盛宠惯了的,这宫人的态度略有些倨傲,听了牧碧微这话淡淡一笑道:“贵嫔娘娘一向宽厚大度,自不会与青衣计较什么。”

牧碧微知孙氏如今炙手可热,自然不会在这宫人跟前露出不满之色,但见她如此,也不多再多言,殿中一时静了下来。

那宫人不想牧碧微碰了个软钉子就不言语了,心下微恼,只是她纵然是孙氏殿里伺候的,却并非得宠的近侍,也知道牧碧微乃是姬深的新宠,虽然孙氏怀孕将姬深这几日都拉在了安福宫,可接下来孙氏生产前的几个月还不好说,见牧碧微作沉默恭候之态,也寻不出什么理由与她过不去。

如此静静的等了半柱香光景,才听见后殿传来珠帘相击之声,中间夹杂了环佩叮当,一缕幽香隐隐传来。

那宫人一喜,下意识提醒道:“娘娘过来了!”

牧碧微本就站得端正,闻听此声,便与那宫人一起欠身行下礼去,她低了头作谦恭之态,只听脚步声由远及近,那缕幽香也越发的馥郁,中间却无人声,一直到了孙氏入座毕,环佩声停歇,方有一个她听过的女子声音带了一丝傲慢之意道:“娘娘着你们平身!”

与那宫人一起谢了,牧碧微站直了身子,偷眼向殿上一望——却见殿上一片花枝招展的韶龄彩衣宫女里,被簇拥在中间的华服女子灼灼若日,风华绝世!

自入宫以来,牧碧微不时听人提起姬深盛宠两年的孙贵嫔有倾国之色,她也是自小被夸奖姿容出众、自恃美貌过来的,因见了何氏、姜氏等与自己各有千秋的佳人后才渐渐敛了这份自许之心,那会便已经晓得孙氏的容貌定然是在自己之上,只是到了如今亲眼目睹,方知孙氏之容,的的确确,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孙氏一身石榴红织金瑞锦宫装,松松的绾了个倾髻,斜插两支浑圆赤金嵌明珠簪子,淡扫娥眉,面不施粉,就那么悠然端坐,她身畔近侍十余人,皆彩衣纹饰、珠翠满头,不乏盛妆之人,这些宫人近侍无一姿色平庸,最差的两个也称得上清秀袅娜,然而牧碧微这样飞眼一瞄,却觉得那些同样正当韶华、装扮极尽用心的侍者皆被孙氏映衬成了庸脂俗粉……牡丹,开于芳菲四月,为百花之季,却依旧色压群芳、艳欺桃李,真正的倾城国色,愈是群芳争艳,愈见其色之妍,这样的想法,不期然的涌上牧碧微心头。

“牧青衣?”座上传来孙氏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柔媚入骨,牧碧微心头一叹,她如今算是知道孙氏凭什么敢这样张扬了,如此风华,偏遇着了姬深那朝野皆知重色轻德的君上,换做了自己又怎么可能甘心做低伏小?上天赐了孙氏这样一副好容貌,若还要学着姜氏的步步谨慎小心,也实在是糟蹋了天赐之福了!

牧碧微恭敬的复一礼,从容道:“冀阙青衣牧氏恭祝贵嫔娘娘万福金安!”

“你也是伺候陛下之人,在本宫这儿无需拘礼。”想是因为有了身子、姬深还连着几日不回冀阙的缘故,孙氏心情颇好,虽然语气漫不经心,但也算得上态度和蔼,吩咐道,“宛英去搬个绣凳来请青衣坐了。”

侍立在她身旁的一个彩衣宫女应了一声,牧碧微忙道:“承蒙娘娘厚爱,但奴婢愧不敢当,然娘娘贵为贵嫔,奴婢不过是区区青衣,这殿上哪有奴婢坐的地方呢?”又道,“入宫以来就听闻娘娘国色倾城,只是奴婢身份卑微,不敢打扰,如今得见娘娘芳颜,实在犹如九天之上的神妃仙子,奴婢越发惭愧的没处容身了,这会站着怕还要好些,不然,奴婢可是连手往哪里放都不晓得了。”

她这番话说的孙氏不由展颜,对左右道:“怨不得陛下前几日爱得不行,牧青衣果真是个伶俐人!”

便听方才叫起的女子笑道:“娘娘说的可不是么?陛下可是不止一次在娘娘跟前夸赞牧青衣懂事伶俐、善察人意呢!”她话里话外的压了牧碧微一头,牧碧微也知这是应有之事,并不生气,反而盈盈一笑,作出羞怯之态道:“奴婢不过是尽服侍之份,哪里敢当陛下称赞呢?”

“你今儿过来可是寻陛下的?只是不巧,昨儿陛下召幸的是本宫这里的小何美人,如今还在暮雨阁那边未曾过来。”孙氏笑了一笑,又敛了容色淡淡的说道。

牧碧微闻言又是一礼,笑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今儿却是壮着胆子来给娘娘道喜的。”

“哦?”孙氏听她否认是来寻姬深,也不意外,只是笑了笑,“你倒是有心了。”

孙氏固然轻描淡写,方才叫起的女子却是不冷不热的道:“娘娘怀孕之事是数日前就传遍六宫的,不想方贤人治宫如此严明,青衣竟然到现在才知道,又或者青衣进宫日子短,与宫里头的人还不熟悉的缘故?”不等牧碧微接口,这女子斜睨了眼附近几人,似笑非笑的道,“只是,青衣这样消息不灵通,如今这么一来,咱们宫里还当你是数日见不到陛下心里惦记着,没的拿了咱们娘娘并小殿下当幌子呢!”

这女子说话刻薄,孙氏也只是淡淡笑着冷眼旁观,牧碧微哪里不知这番话也是孙氏的意思,这也不奇怪,自己今儿过来的真正目的任谁都清楚,孙氏虽然怀了孕,却因为与高太后不和,反而越发的担心,自然越发要紧紧的抓住了姬深,她虽然不能侍寝,借着安福宫里几个位份不高、依附于她的妃嫔如小何美人也将姬深留了这几日,漫说这一年来与孙氏争宠争的最厉害的何氏,就是冀阙宫都没回,何氏与孙氏没遇见姬深之前就交好的唐氏那是差不多公然撕破了脸的,如今孙氏又有了身子,就算不忿孙氏有了身子还要把姬深拘在安福宫里,也最多在定兴殿上私下骂着,却是不敢到祈年殿来,一则恐被孙氏挟身孕公然侮辱扫了面子,二则却担心抢人不成反而被栽个冲撞之罪,成了欧阳氏第二。

何氏都没动,其他妃嫔都畏惧孙氏一向的盛宠,并不敢来打扰,偏偏这会牧碧微施施然的叩宫门求见,孙氏若是不给她些颜色瞧瞧那也枉为宠妃了。

牧碧微抿了抿嘴,欠身道:“这位可是居中使?”她记得这女子的声音,正是自己进宫那日在宫道上告诉顾长福姬深不在冀阙,而在绮兰殿的人,当时顾长福称她为居中使,态度很是恭敬,如今又侍立在孙贵嫔身边,想来就是祈年殿里的侍者之首、中使居氏了。

居氏淡淡道:“不错。”

“回中使的话,奴婢因为进宫匆忙,并不曾带什么体己之物,况且贵嫔娘娘乃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儿,寻常东西又怎么入得了贵嫔娘娘的眼?”牧碧微依依道,“因此几日前得知娘娘有孕,奴婢虽然想来给娘娘道喜,却奈何没有一份象样的礼,这才不敢登门,为了此事,这几日奴婢也是辗转难安,还是昨日被人提醒,想着娘娘宽厚慈仁,定然是看重心意更胜于礼的,这才壮着胆子过来求见。”

这番回答也算是说得过去了,但居中使却不好打发,似笑非笑的道:“闻说姜顺华有孕后,你可是立刻送了一份重礼,怎的到了贵嫔娘娘这里,反而就要犹豫了呢?”

第一百十二章 献方

居中使这话问的促狭,当初牧碧微向姬深请求送一份礼去贺姜顺华之孕,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宠爱,以免欧阳氏开个头,六宫都踩到自己头上来,她不是正式宫妃,没有位份为依靠,自然想着先下手为强,便有人不服自己承宠,也要想一想姬深的态度。那会孙贵嫔还没传出孕信——而孙氏的身孕传出时,姬深并不在牧碧微身边不说,这几日都不曾回冀阙宫!便是想学上次的做法也难。

那一份所谓的贺礼究竟是谁准备的祈年殿不至于不知道,但居中使话里却丝毫不提姬深,单说牧碧微所送,紧接着就问了牧碧微一个怠慢孙贵嫔之罪,若牧碧微辩解说是为了尽心准备呢,固然奉承了孙贵嫔,但这话若传到承光殿,姜顺华的心情可想而知!

论理,姜顺华位份在孙贵姘之下,牧碧微要对祈年殿更尊敬些,也是合乎规矩的,可如今宫里只姜顺华与孙贵嫔有了身孕,而牧碧微昨儿才去过了和颐殿的消息,孙贵嫔这边未必不知道,太后不喜孙贵嫔,这是六宫上下皆知之事,而孙贵嫔自恃宠爱,对太后又何尝是真正的尊敬爱戴?若是牧碧微如今顺了居中使的意思认了自己也认为孙氏这一胎在姜氏之上——太后会怎么想?

孙贵嫔虽然不知牧碧微在和颐殿里到底与太后说了什么,但牧碧微在冀阙宫待了几日无动静,一出和颐殿,隔了一日就跑到祈年殿来了,说她没得太后准许甚至是提点,谁会相信呢?

居中使问过之后,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了牧碧微,孙氏也含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欣赏起了自己腕上的羊脂玉绞攒镯子。

“回中使的话,姜顺华那一回的贺礼,实乃陛下代送,若不然,奴婢哪儿能够送得出被中使称为重的礼呢?”牧碧微似羞怯的一笑,不经意的掠了掠鬓发,却见她十指纤纤,所擦的凤仙花汁依旧色泽明朗,和着她今日装束越发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