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蔻离太后坐得进,正在她沉浸的时候,听到了凤舞与太后的私语。
“不错不错,学到了几成。”太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后丁美人妙曼的身段,歪着脖子,笑着微微点头。
“那太后以后可有耳福了。”凤舞说了句便起身站到了太后身后,边说着遍替太后捏起了脖子起来。
太后笑着看着台上的浪漫赏花赏月的丁美人与戏子,丁美人选了这一首戏曲也是她多日观察与多番打听出的结果,她知道太后喜欢听西厢记,所以才会在方才纳兰蔻请安之时向太后提起,她的选择很明智,想要回报就必须又付出,纳兰蔻不时看看戏台上不断鸣唱的丁美人与太后,察觉出了太后的不同。
起初太后是笑着赞赏,但那嘴角笑着笑着,便变了味道,纳兰蔻用眼睛余光密切注意着太后的脸,直到看到太后嘴角扬起的最后一丝弧度都垂了下来她才意识到,丁美人这次,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纳兰蔻不知道太后有什么故事,她知道太后喜欢戏曲,但一个人听戏曲可以听到双眼朦胧的地步,却是难得。
她们坐在露天的观看座上,幸好的是今天没有太阳,刮着凉爽的小风,清风卷落叶,竹林的落叶就像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般飘扬在戏阁的上空。
戏台上的戏曲还在继续,太后似乎也没有中断的意思,纳兰蔻扫看了一眼竹林,却被一阵迎面而来的枯竹叶迷了眼。
众女沉浸在声声凄凉婉转的唱腔中,唯有不解风情不懂戏曲的纳兰蔻,却是偷偷的在东张西望,藏在竹林里的木屋,露天的戏台,树桩做的凳子,漫天飞舞的竹叶,两旁绿色洋溢的竹林,流转着阵阵凄凉伤感之音的戏阁里,唯美而梦幻的散坐着众女。
凉风阵阵卷起竹叶,带着腐朽味道的竹叶再着腐烂的小碎末,朝着树桩上坐着的众人飘过了来。纳兰蔻不自觉的拢了拢单薄的衣衫,眯着眼睛看着台上还在哭泣的丁美人。
“太后,你怎的哭了。”
听得凤舞的声音,纳兰蔻惊愕转头,只见坐在正中央的太后眼眶含泪,脸颊上还有两行未风干的泪痕。
众女也反应了过来惊愕的看着太后,太后这无来由的一哭,一时就是能言善辩的她们,都乱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哭不是哭,是风太大被迷了眼了。”太后讪笑掏出了袖里的丝帕,轻轻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太后这样说,众女自然不会再去问,不管是真哭还是被风迷了眼,有失太后颜面的事她们最好是装作不知。
台上凄声鸣唱的丁美人全然不知台下的这一个小片段,为了好好在太后面前展示这一曲,她已经练了半月,只等着今日为太后献上一曲博得她的好感,这样她才能早日飞上枝头。
丁美人自信自己这一曲也算得含情动人,在唱得崔莺莺借探病为名,到张生房中与他幽会的桥段的时候,却听得太后太后猛的爆出了一声高呼。
“不要唱了。”
一言惊四座,众女慌忙下跪,台上的乐师也是慌忙出了拂乐之所,跪倒了戏台中央,丁美人与对戏的戏子正在对唱着两两相会的戏词,被太后这一声喝,戏子与丁美人具是惶恐不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丁美人低着头不敢去看太后怒目而视的太后,她只想着,难不成是我功夫没学到家?
她怎么会想到,只不过是这段戏曲,触发了太后一段痛苦心酸的回忆,太后是爱西厢记,但凤舞每每唱这一曲,都只唱上半场,而下半场,是太后的禁忌,是戏阁不得说起的禁忌。
丁美人学得很像,神韵更像,但她不该连着后半场也唱了出来。
“摆驾回宫。”太后一怒,就是连公公也止不住的打着颤。
纳兰蔻一直小心的用余光注意着太后,她不敢直视,太后浑身逼人的气势,就是纳兰蔻这样久经沙场的将军,也觉得无形之中增加了一股压力。
“太后起驾……”
太后余怒未了的瞪了一眼戏台上丁美人,在连公公的高呼声中拂袖而去,刘知容愕然的看着突然发怒又马上离开的太后,迟疑了片刻便跟了上去。
太后未走出戏阁,跪在地上的众人硬是不敢起身,等得太后走远,跪着最中央的凤舞才吐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凤舞起身,众女自然也起身,台上的人也已经起身,丁美人怔怔的看着台下,方才还其乐融融的看台此刻气氛如此僵硬,是她的原因?她无力的抽动着嘴角,想不到自己半月的练习,居然是落下了一个笑柄,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丁冉霄就是一个笑柄……
一旁的戏子抬眼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丁美人,叹声轻说道:“太后面前,西厢记是不能唱全的。”
本事好意的一声提醒,却换来丁美人一个厌恶的眼色,“为何早不说偏偏现在才告诉我。”
戏子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对丁美人无理取闹的话,他也无意理论,开始时还以为凤舞已经与丁美人说了此事,故而他才没有可以提醒,不过现在看来……戏子侧目疑惑的看着台下慢慢想着戏台走来的凤舞,到底为何,凤舞要陷害丁美人呢?
他的话自然不会问出来,凤舞是何目的他不知,但他相信凤舞有自己不得已的原因。
有些时候就是有人喜欢这样自以为是的以为了解一个人,其实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
凤舞想做什么,没人知道,就是纳兰蔻也只能在这僵硬尴尬的气氛中猜出一点端倪。
凤舞一步步走向戏台,她笑如水榭殿妖娆明艳的芙蓉,戏台上跪着的戏子看着这一抹笑容,竟是看得痴了去。
“丁美人,太后已走,大家都回去吧。”
丁美人没有回答,她怔怔的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众女,嗤笑着转身进了后台。
凤舞提着裙摆一步步迈上戏台台阶,正要走进后台,却被戏子伸手拦了下来。
“为什么?”戏子涂着胭脂白净的脸上闪现一抹痛楚,他凝视着凤舞,轻声说道。
凤舞抬眼,扬起了嘴角。“没为什么。”
戏子深深吸了一口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制心中的痛楚,他伸出的手已经紧握成拳。“这样做,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怎样的我才是真的我?”凤舞鄙夷轻蔑的哧笑,硬生生的把戏子所以指责询问的话都憋进了腹中。
他无力悲凉的用几近哀求的声音说道:“凤舞,别这样。”
换来的,却是凤舞狠厉冰冷的声音:“让开。”
紧握成拳的手却如铁杆一般横在凤舞的身前,带着戏子的满腹心酸横在凤舞身前。
凤舞不耐的伸出了手,朝着那只横在身前的手一推,戏子的手无声垂下,凤舞偏过头苦笑,踏步进了后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戏子口中反复呢喃着这句,失魂落魄的下了戏台,竟是一个人直直的就这么走出了戏阁。
凤舞与戏子的冲突,看得台下的众女心中嘘嘘不已,台上的乐师倒像是见怪不怪,他们只是各自忙碌着收起自己的乐器,然后摇着头也下了戏台离开了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