诘问(1 / 2)

凤凰台 怀愫 1963 字 17天前

卫善先惊后急, 看姑姑眼睛底下隐隐泛青, 容色略显憔悴, 更是气上心头, 气动之下打翻了手上捏着的胭脂盒子, 里头盛着的花膏腻子粘落在裙摆上, 一块一块桃花似的红的。

她穿着一条银丝浅桃红的细纱裙子, 裙摆上绣了一圈儿花蝶,染上胭脂花膏,倒似瓣瓣桃花, 卫善顾不得裙上脏污,胸前起伏,心中钝痛, 秦显他是没有想过, 还是根本不愿意想。

卫敬容苦笑:“善儿莫气,不值当。”心中明白, 可嘴上还要骗骗自己, 若不拿话哄着, 叫心里好过些, 眼前的日子又要怎么过下去。

秦显所求, 也不过在业州给陈氏一族圈些田地,给些银子叫他们生活无忧, 一个字都没提起生母陈氏来,也正是因着这个, 卫敬容生气一半儿是在生赵太后的气, 她自家也看不得陈氏,却偏偏要在孙子的面前提起来,毁人一句,都心中舒爽。

结香瑞香两个赶紧立到帘边,两人一个眼色,外头那些宫人便把秦昰抱起来去了偏殿,又到殿门边守着,防着有人进来,好立时过来通报。

卫善死咬住唇,上辈子提出要追封皇后的不是秦显,而是正元帝,太子失踪遍寻不着,信报初来,正元帝大怒,连发谕令着人寻回太子。

一找就找了三个多月,正元帝一日比一日见老,等知道是找不回这个儿子了,应当下令建陵修坟,签下诏书,他在紫宸殿中呆会了两日,出来的时候发间染着丝丝银白。

下的第一道政令不是风光大葬太子,而是追封原配陈氏当皇后,那一年是正元十二年年初,才刚过了新年,宫中赐下春盘咬春的那几天。

从此让姑姑在先皇后的灵位前执礼祭祀,谁也不能说不对,可十二年不曾提起,这时候提及,不过是为了叫姑姑心里难受。

旧事不提,今生既无此事,怎么说提起这话的竟成了太子!她一直以为太子是姑姑的依靠!是卫家的依靠。

卫善出了一身冷汗,初时急怒,身子一摇,眼前发青,竟站立不住,虚晃一下,倒把卫敬容唬了一跳,赶紧扶住她:“宣太医!”结香瑞香快步进来,扶着卫善往罗汉床上躺着。

卫善不过心急眼花,略坐便可,待要起来,姑姑怎么也不肯,按着她躺在床上,一双手轻轻抚摸她的脸,替她拍背,眼圈泛红,口中安慰,缓缓摇首:“善儿,不值当。”

到底如何不值当,她却不说了。

太医院院正拎着医箱急急赶到丹凤殿,卫善躺在南窗下,腕下垫着一块玉搁臂,太医摸了脉,面色松缓:“公主这些日子可是不曾睡好,身子有些虚,好好将养进补便是。”

卫敬容就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替她掖了被子:“往日可从没有过头晕目眩,再仔细看看,还有哪儿不妥当?”

老院正都已经六十开外,才刚被灰衣小监催得一溜小跑,已经急得额间生汗,当着卫敬容的面又不能掏出帕子擦脸,只得以袖拭汗:“公主确实只是身子虚弱,少思少忧,多睡多食,自然就好了。”

卫善不以为意,她上辈子倒是多睡多食,少思少忧了,身子也没比如今好多少,才要张口,太医又道:“公主这些日子劳累太过了。”

确是日日不断练着上官娘子教的门法,练长剑她是不成了,上官娘子就教她用短剑,卫善想学的就是这个,短剑拿在手里更轻巧。

身子一时受不住,她这才闭口不言,躺在床上,听太医又掉了几句书袋,开了药方,卫敬容让她就躺在偏殿里,让结香去煎药。

丹凤殿自采女进宫,便日日都要妃嫔过来请安,连怀有身孕的徐昭仪也只给了恩典可以坐辇,此时人已经在半道上了,又被太监遣了回去,说是永安公主不适,皇后娘娘免了请安。

各宫自然又送了东西来,卫善躺在罗汉床上,姑姑坐在她身边,秦昰也知道姐姐生病,不再吵闹,乖乖坐着写大字,小身子挺得直直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肉脸蛋上满是认真的神气。

卫善拉住姑姑的手,知道这样说必然叫她伤心,姑姑能觉得出她的不同来,她自然也能觉得出姑姑已经不同了,提携美人宝林们,分派手中宫务给徐昭仪,把杨妃高高架起,可那是对正元帝,不是对她一手带大的儿子。

卫善不信秦显会想不到这些,太子也有东宫宾客幕僚,袁礼贤就是他讲师,难道他竟不知只要把陈家抬出水面,原来那些事就都饶不过去吗?

卫善哪里躺得住,她几回挣扎要起,都被卫敬容给按了下去:“你且给我好好躺着,要是闷了,我着人请姜家姑娘来,叫她来陪陪你。”

白菱松枝两个去了长安殿,姜碧微不一时就领着弟弟来了,秦昰人还坐在小桌前,眼睛却跟姜碧成打招呼,冲他弯了又弯,还惦记着要带他去看黑白熊。

姜碧微坐到卫善身边的绣墩上,看她脸带红晕,不像是生病的模样,来的时候已经听白菱说过卫善头晕,额角一跳一跳的疼,伸手解下帕子,在水盆里浸一浸绞一绞,拧得半干替她搭在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