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迟钝,该罚(1 / 2)

无纠 长生千叶 11848 字 1个月前

齐侯的队伍很快便出发了, 从临淄到北杏, 大约三四天的时间, 他们虽然不是轻装简行, 但是走的也不是很慢。

吴纠总是在缁车里坐一会儿, 然后就出来骑骑马, 毕竟一直坐着实在太累了, 纠墨走起来又快又稳当,并不很颠人,与坐马车对半劈, 好歹还能活动活动筋骨。

因为是在齐国境内活动,这一路上都非常平和,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若说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便是齐侯了,每日都殷勤备至, 能掉一身鸡皮疙瘩。

这日一早, 齐侯的队伍便已经到了北杏城门口, 当地迎接的官/员早早得到了消息, 一早便起来跪在城门口迎接, 还有北杏的平头百/姓,他们这个地方比较偏远, 从来没见过国君,很多想要一睹风采的人都往这边来看。

吴纠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就看到城门口列着整齐的队伍, 官/员跪在地上,大开的城门里能看到跪在地上的百/姓,一片黑压压的,那情形非常壮观。

车子在城门口停下来,官/员们跪地山呼:“拜见君上!”

齐侯掀开帘子从子车里钻出来,但是并没有下车,只是站在车辕上,笑着说:“不必多礼了,近日在北杏会盟,劳烦诸位招待了。”

齐侯说话很温柔,北杏的官/员和百/姓都没见过国君,一听国君这么温柔善解人意,瞬间就被折服倾倒了,纷纷觉得国君是个好国君。

吴纠坐在车子里,脸色摇的不是很好看,听着齐侯在外面装温柔,若是在现代,齐侯这表演天赋,绝对能当影/帝了。

很快齐侯便重新回到缁车中,说:“启程罢,直接去行辕。”

官/员们还想请齐侯去坐坐,但是齐侯没这个心思,想要早些去行辕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齐侯坐进车子里,笑着看向吴纠,说:“二哥还是晕车?喝了医师的药,感觉好点没有?”

吴纠一直觉得,晕车吃药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吃汤药,更想吐了,便摇了摇头。

齐侯过来坐下,伸手搂住吴纠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说:“好好,睡一觉,再有一会儿就到行辕了,到了孤叫醒你。”

虽然吴纠还是很不习惯听齐侯这伪装的温柔又肉麻的嗓音,但是因为他被晕车弄得太疲惫了,就靠着他闭上眼睛睡了。

吴纠刚睡着,马车就停下来,外面儿传来山呼的声音,吴纠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一睁眼便看到了齐侯的俊颜,还是放大版的,他正抬起头来。

吴纠有些迷茫,赶紧坐起身来,齐侯只是笑笑,说:“正好到了,下车罢。”

他说着率先走下车子,吴纠这才猫腰站起来,准备也下车去,不过他一站起来,就听到“哗啦”一声,肩上有东西掉了下来,侧头一看,是一件黑色的单披风,原来是齐侯的披风,方才披在了自己肩上。

吴纠赶紧捡起来,把披风搭在手臂上,猫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伸手擦了擦嘴唇,怎么感觉嘴唇有点痒痒的?还有点微微的刺痛?

难道是这个地方乃是北杏的郊区,所以已然有春蚊子了?

吴纠下了车,他们已然进了行辕,就看到左右两列士兵,手执长剑,军姿挺拔,铿锵而站,为首的是王子成父,后面跟着曹刿,快速走出来迎接。

王子成父和曹刿拱手行礼说:“卑将拜见君上,见过公子。”

齐侯迎上前去,虽然是暮春三月,然而这四周有一种沧桑料峭的感觉,毕竟是一望无垠的大营,没有树木,延展的都是铿锵的齐国士兵,看起来十分严肃。

齐侯左右看了看,笑眯眯的说:“辛苦城父和曹卿了,这大营气势非常,孤甚是满意。”

齐侯说着,挥手说:“走,往里走走。”

众人便跟着齐侯一路往里走去,辕门口进去,先是一个极大极大的空场,这个空场是到时候摆筵席用的,毕竟现在是暮春,天气正好,可以把宴席摆在户外。

除了摆筵席,这个空场还有很多重要的作用,大抵是三个用处,第一是册封宋公的场地,第二是诸侯盟誓的场地,第三则是与卫国和谈水渠的场地。

这次北杏会盟所有重要的事宜,可都需要在这个大空场上进行,所以别看现在空空荡荡的,往后便有了用处。

再往里面,则是一片大帐,一字排开的大帐,左边第一个乃是齐侯的行帐。

齐侯看着这个,说:“不好,这样一来,在诸侯心中未免就在想,谁在前面儿谁尊贵,为了避免那些诸侯的口舌,城父……”

王子成父立刻说:“是,卑将在。”

齐侯指着那些大帐,说:“你把这些行帐拆了,重新排列一番,围成圆形,将幕府设在正中,诸侯行帐首尾相接,没有尊贵和卑贱之分,这样儿……诸侯们也不会因为一个行帐而说三道四。”

王子成父立刻额抱拳说:“是,卑将领命。”

齐侯说:“这事儿比较急,你现在就去罢。”

“是。”

王子成父很快便走了,带着一批人马快速去重新布置营帐,诸侯们的营帐可不是儿戏,每个营帐里面都设置的十分豪华,毕竟这次诸侯会盟,是齐国向各国彰显国威的时候,所以不能简单,一定要奢华,透露/出齐国的大国风范。

所以行帐布置非常复杂,此时拆了重新扎营,无疑是个大活计,齐侯虽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个活计一动工,恐怕最少要一天时间,但是若是不动工,肯定要惹得诸侯口舌,后患无穷,所以只好让王子成父去做了。

曹刿又带着齐侯往其他地方看了看,剩下的便是各国驻扎军/队的地方,这样一来,行辕就变得巨大无比了。

齐侯笑眯眯的看着驻扎军/队的地方,说:“不,这不需要偌大地方。”

曹刿有些惊讶的看着齐侯,毕竟诸侯会盟,诸侯们肯定是带着军/队来的,这也是唯一名正言顺的机会,带着军/队走进齐国。

但是此时齐侯却说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曹刿是唯恐这个地方不够用。

齐侯却笑着说:“孤有办法,叫他们的军/队驻扎在二十里之外。”

曹刿眼睛动了动,但是并没有说话。

这样一来,他们从早上查看各种设施,到了中午才停歇下来,然后中午吃了饭,吴纠又匆匆跟着齐侯去看王子成父扎营张,一直到了黄昏时分,营帐总算是重新扎好了。

吴纠虽然没有亲自动手扎营张,但是感觉也是累得要死了,奔波劳累了三日多,又在行辕里走了一天,用过晚膳,吴纠就想去睡觉了。

齐侯也没有难为他,把曹刿王子成父和公孙隰朋叫过来商议会盟的保护措施,便让吴纠去休息了。

吴纠有自己的营帐,因为王子成父和曹刿知道吴纠要来,所以也给吴纠扎了营帐,虽然没有诸侯们的营帐豪华,但是已经非常舒坦了。

吴纠走进去,子清替吴纠脱/下外袍,因为这次是长途跋涉,而且还是来会盟,晏娥便没有跟在身边,留在了齐宫里,正好陪陪荻儿。

吴纠让子清脱了衣裳,打来一些热水沐浴,不管吴纠多累,这沐浴是雷打不动的,沐浴之后,这才觉舒坦了一些,穿上亵衣,倒在榻上便睡着了。

子清还没把热水收拾好,吴纠已然睡着了,有些无奈的走过来,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吩咐寺人轻点儿,众人收拾好东西,快速的退了出去。

吴纠睡得十分好,因为太累了,所以睡得很沉很沉,只是这地方说郊区,所以难免冷了些,已经是暮春时节,在齐宫里都不需要点火盆子,如今也没有点,可莫名的吴纠就觉得有点冷。

前半夜冷的吴纠打哆嗦,后半夜突然就舒坦了,暖洋洋的,好像抱住了一个超大的暖宝宝,暖和的吴纠使劲将暖宝宝抱在怀里,还蹭了好几下,有一种类似仿真硅胶的手/感,手/感也好的不得了……

吴纠睡得更是舒坦,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因为他们来的十分早,按理来说,小半月之后,诸侯们才会过来会盟,所以今日没什么事情需要做,起码吴纠没什么事情要做,便没有负担的准备睡个懒觉。

吴纠一直睡,睡到帐子已然遮不住外面的强光,这才朦胧的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自己怀中的“暖宝宝”,超大的暖宝宝,比吴纠本人还要大。

“暖宝宝”躺在榻上,一只手枕在脑后,另外一只手从肩膀划过去,搂住吴纠,看到吴纠动了,正低头盯着吴纠。

吴纠一抬头,便与“暖宝宝”来了个对视,超大的暖宝宝,还是仿真硅胶的,又暖和手/感又好,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真人……

“二哥醒了?睡得好么?”

齐侯……

齐侯一开口,吴纠这才是真正的醒了,吓了一跳,连忙从他怀里挣出来,赶紧后错了一些,拉开距离。

齐侯笑眯眯的翻身坐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因为吴纠一晚上都在蹭“暖宝宝”的缘故,齐侯的前襟都给蹭开了,好像被人非礼了似的。

齐侯笑着说:“二哥当真薄幸,昨日夜里如火/热情,今日一早便冷若冰霜了。”

吴纠听着打了一个寒颤,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赶紧拱手说:“纠不知是君上……”

齐侯笑着说:“不知孤,二哥以为能是谁?”

他说着,站起身来,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又说:“今儿没什么事,二哥可以稍微再躺会儿。”

他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曹刿的声音,朗声说:“君上,蔡国国君已到北杏城门,正准备往行辕而来,请君上知晓。”

吴纠一听,还说没什么事儿,蔡国国君竟然提前了小半个月就赴约了,这样一来,肯定不能懒床了,定然要起来迎接蔡国国君。

齐侯笑了一下,说:“没法子了,二哥赶紧换了衣裳,随孤出来迎接蔡公罢。”

寺人赶紧进来侍奉吴纠和齐侯两个人换衣裳束发,蔡国国君已经到了北杏门口,幸亏行辕在郊区,赶过来需要一段时间。

两个人火速换了衣裳,齐侯让子清弄来一些吃食,先给吴纠垫垫胃,免得他身/子不好,一会儿还要奔波劳累的迎接蔡侯。

蔡国是侯爵封国,在爵位上,和齐国是平起平坐的,然而蔡国只是一个小国/家,虽然地盘不算是芝麻绿豆,但是发展并不是很好,有一种三线小城市的落寞感。

提起蔡国,就不得不提起桃花夫人,如今已经是虎贲中郎将夫人的桃花夫人,若不是齐侯在中间乱搅合,认作了义女,恐怕此时已然嫁到了息国。

桃花夫人从陈国嫁到息国的时候,借道蔡国,曾被蔡侯强行留下来,看到桃花夫人美貌,便要调/戏她。

而那个调/戏桃花夫人的蔡侯,便是如今这个提前来到会盟大营的蔡侯了。

吴纠为了出使北杏,这次也做足了一些准备,特意查了查几个诸侯的底细,再结合自己脑子里留下来的历/史印象,多少也明白了一些蔡侯的事情。

这个蔡侯没什么建树,而且好色,若不然也不会调/戏桃花夫人,招惹来息国的灭国之灾了。

蔡侯之所以来的这么早,不用说了,自然是为了巴结齐侯,显得恭敬了,谁不知道这次诸侯会盟,齐国是代替天子,蔡国又弱小,自然想要巴结齐侯,攀上大国这个靠/山了。

因此蔡侯来的十分早,虽是小国,但是轺车前后也簇拥着无数蔡国士兵保驾护航,浩浩荡荡就来了。

蔡侯不年轻,胡须都白了,五十往上的年纪,有些发福,看起来并不英俊也不俊朗,他被寺人扶着跳下轺车,快步上前,一脸笑意,特别热络的说:“齐公!齐公!献舞这便有礼了!”

这蔡侯的大名便是献舞,他后面还有一辆轺车,轺车上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不到二十岁的模样,生得虎背熊腰,腰上挎着一方宝剑,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齐侯抬手回敬蔡侯,笑着说:“蔡公远道而来,小白有失远迎啊。”

蔡侯连连摆手,表情仍然十分热络,说:“请允许献舞介绍,这位是犬子肸,这位是小女。”

吴纠站在后面,听着蔡侯介绍,那虎背熊腰的年轻男子和旁边弱柳扶风的女子都走下轺车,对齐侯行礼。

吴纠一听蔡侯介绍,便知道这男子和女子是谁了,因为都是大名鼎鼎,再加上吴纠有温习功课,自然一听就听出来了。

先说这女子,因为女子可比男子出名,这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蔡姬。

为何大名鼎鼎?因为蔡姬长相漂亮,可爱娇俏,但是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因着在家里宠爱太好,所以蔡姬的情商有点堪忧。

蔡姬乃是历/史上齐桓公的第三位正宫夫人,身为一个小国的公主,竟然成为赫赫有名的春秋霸主的正宫夫人,绝对是年轻貌美的。

然而蔡姬便是那位因为摇船,齐桓公制止,蔡姬偏偏喜欢吓唬旱鸭子齐桓公,而激怒了齐桓公的传/奇美/人。

这位传/奇美/人没多久便被齐桓公给休回了家,被休之后,就要说起她大名鼎鼎的哥/哥,也就是旁边这位虎背熊腰的公子肸了。

公子肸是蔡姬的亲/哥/哥,同父同母,蔡姬被休回来,自然会心疼,谁家哥/哥不心疼妹妹?尤其在这种天家,还是一母同/胞的,自然格外心疼。

然而这个公子肸情商也有点低,竟然一怒之下,就把齐桓公的正宫夫人,自己的妹妹,改嫁给了楚王。

这样一来,齐桓公被/迫带了绿帽子,这绿帽子明晃晃尽/人/皆/知,于是齐桓公一怒之下,组建了八国联军,直/捣蔡国。

因此这公子肸其实并没什么建树,但是也是赫赫有名,大名鼎鼎了。

蔡侯将自己的儿子女儿全都引荐给齐侯,吴纠突然明白了,其实蔡侯提前小半个月过来,并非是因为表达恭敬,他其实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和齐侯打好关系,想要自己的女儿嫁给齐侯罢?

那蔡姬生的的确娇俏可爱,身材娇/小,能引起一种大男子的保护欲,尤其是她那双眼睛,非常灵动,随时都在转动着,好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又像是一只在想什么坏主意的小狐狸。

其实以前吴纠读到齐桓公将蔡姬休回家的历/史故事的时候,觉得春秋时代,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刷新三观的,就比如摇船摇出来的八国联军。

不过如今吴纠才明白,齐侯并非是普通的旱鸭子,他小时候对水有心理阴影,所以才会如此怕水,蔡姬正好摸了齐侯的逆鳞。

那蔡姬盈盈拜下,娇羞的看了一眼齐侯,这一路上,蔡侯肯定给自己女儿灌输了齐侯如何如何英俊高大的观念,蔡姬的眼神就十分的爱慕。

只不过在蔡姬慢慢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了齐侯身后站着的吴纠,蔡姬的眼神一下就怔愣了,随即慢慢的火/热明亮起来。

吴纠本半低着头,结果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视线直戳过来,狐疑的抬头看了一眼,便看到那蔡姬正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

吴纠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是这么巧罢?这蔡姬可是齐侯的未来正宫夫人,看自己做什么?

蔡侯似乎也发现了蔡姬的失态,连忙轻轻咳嗽了一声,对身边的公子肸说:“肸儿,来见过齐公。”

公子肸人高马大的走过来,对着齐侯摆了一下,说:“蔡国公子肸,见过齐公。”

他说着,一抬头,正好也看到了吴纠,顿时眼神跟他妹妹一样,火/辣辣的,兴/奋的说:“哎,你长得真好看啊!”

吴纠一瞬间觉得眼皮直跳,蔡侯连忙把自己儿子拨/开,干笑着说:“犬儿和小女愚钝,还请齐公不要见笑。”

齐侯笑眯眯的说:“早听说蔡地民风淳朴,今日一见,诚不欺啊。”

蔡侯被齐侯稍微奚落了一番,但是只好忍着答应,齐侯转头引荐吴纠,说:“这位是孤的二哥。”

蔡侯一听,原来是公子纠,也是大名鼎鼎的,因着公子纠这一年之中,又是兵败错失侯位,又是出使莒国,又是做迎亲特使,又是跑到洛师给先王奔丧,所以名声顿时大震,在蔡侯耳朵里,那也是如雷贯耳的。

蔡侯笑着说:“原来是齐公子,失敬失敬。”

吴纠回礼说:“纠见过蔡公,蔡公公子、国女。”

几个人见面寒暄了一阵,齐侯方要把众人引进行辕坐下,就看到有士兵来禀报,说邾公到了。

蔡侯没想到,还有人这么积极,那便是邾国的国君。

一听到“邾公”这个词儿,蔡侯就不免的奚落一笑,很少看不起人的样子。

虽然蔡国是个三线小国/家,但终归是周天子封了侯爵的国/家,而邾国呢?

邾国乃是生存在鲁国莒国和齐国三面夹击之中的一个小国,邾国仿佛就是糖三角里面的糖汁儿,夹在三个东方大国之中。

而且邾国其实并非是正式的封国,邾国是鲁国的附属国/家之一,根本没得到周天子的承认,所以恭敬的说一声是邾公,其实邾公连个男爵都不是。

因此蔡侯对邾国那是相当的看不起,尤其邾国也来的这么早,摆明了是为了巴结齐国,突然来了个敌人巴结齐国,蔡侯能高兴么?

就听到“咕噜噜”的车辙声,一辆轻简的轺车绝尘而来,这轺车看起来实在奇怪,也不怎么朴素,但是轺车周边,只跟着寺人,还有随行的几个骑奴,连个士兵的影子都不见。

很快轺车便在行辕之前停稳当,邾国国君快速从马车上跳下来,他十分年轻,看起来干练异常,而且脸上挂相,一股狠相,有些刻薄,显得十分精明。

邾国国君从车上跳下来,连忙走前几步,拱手说:“仪父拜见齐公。”

邾国国君名曹克,字仪父。

他这一开口,吴纠心里就开始花出小道道儿了,按理来说,邾国可是鲁国的附属国/家,那么邾国应当和撕毁盟书的遂国一样,都听从鲁国的安排调动才对。

而遂国国君撕毁了盟书,驱赶使臣,如今邾国国君,却恭恭敬敬的,口称自己的字,显得亲切,给齐侯行礼的时候,还用了“拜见”两个字。

那真是不把自己的当外人的节奏。

齐侯一听,心里自然明白得很,毕竟他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北杏会盟又是大事儿,所以记忆深刻,尤其是对邾国国君曹克记忆非常深刻。

曹克这个人,很有能耐,才华横溢,而且最明实务,虽然邾国身为鲁国的附庸国/家,但是曹克识时务,他知道鲁国对待邾国,不过是对待一条走/狗的态度,邾国想要强大起来,不能一直附属鲁国,这样是没有出路的。

这次北杏会盟,邾国国君曹克才是最为积极的一个,不停的为齐侯奔走,响应尊王攘夷,那可是将齐侯伺候的舒舒坦坦,于是上辈子齐侯一高兴,在周天子胡齐面前褒奖了曹克,说他忠心耿耿等等。

胡齐又是亲近害怕齐侯的党派,便随口册封了曹克为子爵,于是邾国从一个不入流的附属国/家,一跃成为诸侯国/家,从此更加亲近齐国,鲁国越来越衰弱的时候,邾国一个小小的国/家却变得越来越强大。

齐侯见到曹克,可比见到蔡国的献舞心情要好得多,为什么?因为看到曹克,齐侯能想到忠心的侍奉,别管曹克的真/实用心是什么,相互利/用也算是互利互惠,而看到献舞,齐侯只能想到他儿子和女儿给自己戴的那顶绿的发光的绿帽子。

这样一来,齐侯便一脸笑容,很温柔亲和的走过去,对着邾国国君曹克拱手说:“仪父老弟来的这般早?孤早听说了,邾国使臣早早送来了赴约的回柬,孤就知你一定会来,如今一见,风采非凡呢。”

曹克可谓是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又拜礼说:“齐公谬赞了,仪父真是当之有愧。”

蔡侯见他们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恭维,心里顿时不是很好受,毕竟蔡国可是侯爵,邾国一个小小的附属国/家,碾死邾国,不过抬手一按的功夫。

但是蔡侯也不想想,邾国是糖三角里面的糖,夹在东方三个最大的国/家之中,竟然残存到了今日,若没两把刷子,还需要他来灭国?

曹克又见了吴纠,不需要齐侯引荐,曹克已然拱手说:“想必这位定然是齐公子了?当真是仪表堂堂,器宇轩昂,贵气萦绕,真是好风采!好风采啊!”

齐侯曾说过,没人不喜欢听拍马屁,以前吴纠觉得,自己就不喜欢,但是吴纠此时有点想要收回前言,因为审友那拍马屁的段位太低太低了,瞧瞧人家曹克。

吴纠从来都被人说漂亮温柔,要么就是斯文俊秀,从没人说他“仪表堂堂”“器宇轩昂”,这几句话拍的吴纠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好像吃了一大口薄荷似的,直舒坦到了脑袋顶。

不过好在吴纠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样儿,没有被几句马匹给拍晕了,而且这曹克一见到自己便认出来了,想必也做了许多功课的,这样的人,当真是深不可测,还是需要提防一些。

于是吴纠笑着拱手说:“邾国言重,纠见过邾公。”

蔡侯被冷落了半天,这时齐侯才转过头来,说:“今日蔡公和邾公不约而至,这样罢,孤吩咐人摆宴,请二公宴饮,咱们无醉不归,如何?”

曹克第一个响应,笑着说:“仪父能与齐公饮酒,实乃大幸,恭敬不如从命。”

蔡侯也笑着说:“好好,献舞早想与齐公一饮了。”

他们说着话,蔡姬这个没情商的却插口说:“喝酒多没意思,君父,咱们去那边儿游湖嘛!游湖嘛!坐在船上喝酒吃肉,唱歌跳舞!那多有/意思?”

邾国国君曹克瞥了一眼那插嘴的蔡姬,偏偏蔡侯似乎很宠爱这个女儿,哈哈笑着说:“对对,说的对,献舞瞧这日头正好,不若把宴席摆在湖面上,游湖赏景,欢声畅饮,岂不是妙哉?”

吴纠挑了挑眉,看向齐侯,蔡姬这是跟水干上了?一提起游湖,齐侯的脸色便不好看,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儿,驳了蔡侯的面子。

于是寺人便把宴席摆在了一只大船上,北杏郊外正好有山有水,正是暮春天气,也是春暖花开,游湖赏景不会觉得冷,只是凉丝丝的,甚是清爽。

众人准备了一番,回去换了衣裳,这才往停靠在湖边的船只而去。

齐侯走到湖边,顿时又有些后悔,他还是怕水,明明上次已经一脚被吴纠揣进了水中,但是他如今看到,还是怕水,就像恐高一样,觉得眼前有些晕晕的。

蔡侯率先上船,然后是公子肸跟在后面,随后是蔡姬蹦蹦跳跳的跑上船去。

邾国国君曹克为了表示恭敬,就没有立刻上船,而是留在最后,这下齐侯就接着蔡姬的步伐往船上走,结果蔡姬蹦蹦跳跳,一路都是“哒哒哒!踏踏踏!”的脚步声,船板被蔡姬踩得“咯吱咯吱”摇晃起来,齐侯刚走上去,瞬间感觉自己要掉进水中一样,摇来摇去,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

吴纠走在他后面,刚走两步,就听齐侯说:“二哥,孤扶你。”

吴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齐侯一把抓/住了手臂,哪是齐侯扶自己?明明是齐侯害怕,抓着自己当栏杆,还要找借口。

吴纠见他那脸色僵硬的,青筋直蹦,而前面的蔡姬完全不会看脸色,还使劲蹦来蹦去,跳着说:“齐公,快来要,快上来呀!”

吴纠有些偷偷抹汗的冲动,心想着蔡姬这样天真烂漫的国女,若是在宫斗电视剧里,恐怕活不过半集……

齐侯被她蹦的非常难受,船只停在水边,其实若是真的掉下去了,齐侯身材又高大,腿又长,绝对不会末了胯部的,但是齐侯就非常害怕,死死钳住吴纠的手臂。

吴纠一瞬间想到了自己一脚将齐侯踹下水的场景,不由低笑了一声。

齐侯脸色很难看,低声说:“二哥笑什么?”

吴纠挑了挑眉,因着吴纠知道,齐侯上船的这一路需要仰仗自己,便说:“回君上,没什么,纠只是想到在去洛师的路上,纠与君上共患难的景象。”

吴纠说的文绉绉的,还特别委婉,齐侯心里顿时就有数了,分明就是想到他踹了自己一脚的景象。

齐侯抓着吴纠,看似步履流畅,其实很僵硬的往前走,低声说:“孤就让二哥先得意一会儿,今儿晚上再说。”

吴纠听到他这话,顿时有点头皮发/麻,总觉得齐侯突然精神又错乱/了。

两个人肩并肩往前走,邾国国君曹克最后一个上船,眼神微微转动的看着前面两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都上了船,里面很多寺人宫女伺候服侍,大家坐下来,这是一条大船,很快便开动了,缓缓往湖中而去。

众人全都往席上坐下来,因为齐侯要尽地主之谊,所以首先端起杯子,笑着说:“二公提早到来,真是让小白受宠若惊,这一杯敬二公。”

蔡侯和邾国国君连忙端起杯子,回敬齐侯,邾国国君亲自给众人倒了酒,随即举起杯子,笑着说:“这杯仪父敬齐公,齐公心胸海量,让仪父大开眼界,仪父佩服之至!”

他这话说的众人有些懵,齐侯笑眯眯的说:“仪父老弟何讲呢?”

邾国国君曹克笑着说:“北杏会盟,齐公以代天子身份组建会盟,然仪父方才出入大营,随意一看,这大营之中,竟然没有多少齐国守军,便像贵国随行的将军打听了一番,那将军说齐公为了表示会盟诚意,便将驻军扎在二十里之外,这举动怎能让仪父不敬重呢?”

齐侯笑眯眯的,的确是这样的,为了表达会盟的诚意,上辈子也是,管夷吾特意让齐侯将驻军驻扎在外,这样也好感动诸侯。

邾国国君为了诚意,就压根没带军/队来,这么一对比,齐侯的军/队在二十里之外,邾国没有军/队,而蔡国就是浩浩荡荡。

蔡侯一听,怕被邾国抢了风头,连忙说:“是这样!是这样!齐公心胸海量,献舞也早便察觉到,这样罢,献舞为了表达恭敬,也将自己的兵马,退后二十里驻扎!”

齐侯哈哈一笑,说:“蔡侯也是君子,快人快语。”

蔡侯赶紧让人去传话,把驻军带出会盟营地,后退二十里驻守。

其实这些都在齐侯的意料之中,等后来的军/队看到了二十里之外的驻军,为了面子,也会把军/队扎在外面,而不带进来,这样一来,便真的应验了齐侯所说,不需要那么大地方给驻军一事。

蔡侯安排好了这些,不干示弱邾国国君,便对齐侯殷勤的说:“齐公,您看这,有佳肴美酒,却无歌舞助兴实在不妥,这样罢,献舞这小女,平日里最喜欢捣腾这些,就让小女献丑,给齐公助助酒,如何?”

齐侯笑眯眯的,他自然知道蔡侯想要把女儿嫁给自己,可是齐侯已经不是当年的齐侯了,当年的齐侯看到蔡姬,觉得蔡姬天真烂漫,不似后宫那般死气沉沉,十分会撒娇,让齐侯觉得很受用。

然而蔡姬却是被宠坏的类型,而且没有头疼,不知看人脸色,撒娇起来贪得无厌,齐侯也看出来了,他并非喜欢这样的女子。

齐侯只是点头,笑意却未达眼底,说:“好啊,那就劳烦国女了。”

蔡姬娇/声搭应了一句,一脸妩媚羞涩,但是却不是看向齐侯,而是对着吴纠娇俏一笑。

吴纠正好端起酒杯想喝口酒,结果对上了蔡姬那羞涩的笑容,一口酒是不上也不下,卡在嗓子里十分难受,心想着蔡姬不对头,她明明应该巴结齐侯才对,怎么总是对着自己抛媚眼?

蔡姬很快站起来,随着丝竹之音,翩然起舞,其他人环坐在席上,看着蔡姬在正中起舞,吴纠为了避嫌,便低下头来,结果蔡姬身上的飘带流纨总是一下一下的往自己脸上飞,还曾到了桌上的一条清蒸鱼,“唰!”的一甩,差点把鱼汤甩在吴纠脸上。

吴纠匆忙往后一躲,一头冷汗,要知吴纠可是有洁癖的,弄一身鱼汤的话,恨不得立刻就换衣裳。

吴纠匆匆用帕子擦了一下洒在案上的鱼汤,就听到身边“呵呵”一声低笑,转头一看,便看到齐侯正在看热闹,显然也注意到了蔡姬的流纨扫进了吴纠的鱼里面,把汤还给扫出来了。

偏偏蔡姬没注意,还在不停的舞动着,带着鱼汤的流纨随着她的细/腰“唰唰唰”的转圈儿,一圈两圈把衣裳也给弄脏了,简直就是洗衣机的甩干模式,恐怕一会儿鱼汤就干了……

吴纠低头,抑郁的看着自己的清蒸鱼,吴纠是爱吃鱼的,尤其这道鱼虽然做法一般,但是胜在食材鲜美,在吴纠眼中都可圈可点,实属不易,却被蔡姬的流纨给泡汤了,吴纠的洁癖又发作,自不会再吃,却觉得十分可惜。

齐侯见吴纠瞪着那条鱼相面,险些被吴纠给逗笑了,连忙用小匕直接舀下一大块鱼,直接放在吴纠的盘子里,笑着说:“二哥吃孤这份,别相面了。”

吴纠看了看齐侯递过来的鱼,已经在自己盘子里了,不过还是推辞了一番,齐侯笑着说:“二哥这么想吃,就别推辞了。”

吴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想着自己的表情有这么明显么?

吴纠拿起筷箸,迫不及待的开始肢解起那条清蒸鱼,齐侯见他这么喜欢,便把自己盘子里的鱼,用新的干净筷箸也给拨/开,动作有些笨拙的将里面的刺儿挑出来,随即又夹给吴纠。

吴纠美滋滋的吃完了一条鱼,有齐侯帮忙挑刺,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吃完之后,蔡姬的一舞正好也结束了。

蔡姬简直辜负他君父的一片苦心,羞涩的走到吴纠面前,根本不带搭理齐侯的,低声笑着说:“公子,蔡姬舞的可好?”

吴纠干笑了一声,偷偷瞥了一眼齐侯,心想着幸亏齐侯不知这位是他未来正宫夫人。

吴纠庆幸着,然他不知齐侯其实是重生的,早就知道蔡姬曾是自己的正宫夫人,不过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恐怕不会了。

吴纠说:“国女一舞动四方,连这清蒸鱼都为之倾倒了……”

齐侯一听,饶是他镇定自若,也一时没忍住,“呵”的一声笑了出来,连忙用袖子掩住嘴,咳嗽了一声,假装方才不是自己笑的。

齐侯心想,原来二哥比自己还要小心眼儿,一条鱼而已,二哥竟然挖苦起蔡姬来,肯定是还记得刚才蔡姬把他的清蒸鱼给祸/害了……

蔡姬不知吴纠在挖苦自己,还笑着说:“是嘛?那蔡姬再跳一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