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一直以为皇帝都是有真人帮忙暖床的,如今见到是一堆暖炉,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龙床极其宽大,姚霁估算着至少有三米的宽度,两米有余的长度,六柱飞檐,床幔遮蔽,她也不明白这皇帝睡这么大床,就不觉得瘆的慌吗?
就跟被灯罩罩住的蛾子似的。
想到前一位皇帝刘未至多一米六出头的个子,却睡在这么宽大的龙床上的样子,姚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刘未喜欢留宿蓬莱殿,蓬莱殿那张卧榻,倒比这张“紧凑”多了。
这一边,刘凌被小心伺候着沐浴完毕,散着微微有些被打湿的湿发出来,就看见瑶姬侧着头打量着自己的龙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以至于满脸微妙地笑了起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会儿自己的床,没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床上所有的摆设都是薛太妃亲自布置的,以紫色为主,点缀着银色,虽说在冬天看起来有些冷冽的气质,但他喜欢这两个颜色,倒不觉得太过寡淡。
刘凌心中七上八下地来到了床前,立刻有宫人掀起被子,露出已经被汤婆子暖的十分舒适的床褥,请他就寝。
刘凌余光一瞟,见瑶姬半点没有离开的样子,还在床尾柱子边坐着,无奈之下,只能赤着脚钻入了被中,倚靠在床柱上。
“今日朕还不算疲乏,把朕案上那一叠奏折送来,朕看完再睡。”
咦?
王宁一愣。
刚刚还说自己乏了,不去汤池沐浴,怎么突然就要看折子了?
难道洗着洗着洗清醒了?
“陛下还是不要太过劳累。您从明日开始避居宫中庙观,那里没有紫宸殿这么舒服,恐怕会休息不好,还是多养养神罢。”
王宁近身劝谏。
避居宫中庙观?
姚霁以手支颐,挑眉看向刘凌。
斋戒沐浴,避居减膳,这是请求平息上天震怒的做法。
白天日全食,让他下罪己诏了?
想到罪己诏,姚霁突然眉头一挑,诧异地坐直了身子。
继从未出现的日全食之后,历史又出现了偏差?
这位代昭帝在历史上口碑极好,几乎跟圣人一般,可从没有罪己诏这回事啊!
刘凌原本已经准备接受王宁的谏言了,可见着瑶姬仙女一副“你敢偷懒试试”地表情坐了起来,面色也为之一整,义正言辞道:“如今天下并不太平,朕又怎能懈怠?不必多言,把折子拿来!”
这位神女是专门辅佐有德之君的,除了下凡游玩以外,他难得有这样在她面前积极表现的机会,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勤勉才是啊!
说不定这神女一高兴认可了他,就开始教导他升仙,啊不,治国之道了呢?
王宁愁眉苦脸地应了一声,命人把厚厚的一叠奏折抬了过来,又将摆着笔墨的一张小几放在了刘凌的枕边。
姚霁看了一眼,这才明白龙床为什么会这么宽大,原来是随时准备着变身办公桌用的。
刘凌披着衣,和姚霁一般,一个斜靠在床头,一个斜靠在床位,想着各自的心思。
大概是养成了条件反射,无论屋子里是不是坐着个神仙,外面的事情有多纷扰繁杂,拿到奏折的刘凌迅速沉浸入案牍之中,物我两忘,浑然忘了外界的一切。
屋子里的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都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霎时间,满殿中只有刘凌翻动奏折或偶尔抬笔批复的沙沙声。
姚霁心中其实一片混乱,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已经完全违背了她的理解,彻头彻尾的是一场“事故”。
除此之外,历史偏差带来的恶劣后果也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只能靠放空自己的心神来镇定自己的情绪。
然而此时此刻,她坐在宽大的床尾上,耳边听着这位少年帝王批阅奏折发出的细微声响,竟渐渐生出一种安宁之感。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代国的百姓实在是十分幸运。
她是从刘未登基之后担任引导者的,她所亲见,无论是刘未还是继任刘未的刘凌,都是极为勤奋之人。
百姓并不能知道,在他们忧心于明日的着落在哪里的时候,在遥远的临仙皇宫之中,也有人在想着和他们同样的事情,真心实意的希望在自己的“辛劳”之下,他们能过的比往日更好。
恍如这天大的事情,这世上也还有更可靠的人在顶着、在忧心着,只要这样一想,心中就会生出无限的期盼来。
这大概也是一种安全感吧。
所以历朝历代以来,百姓才那么渴望明君的出现,宁愿相信是臣子奸人蒙蔽了圣听,也不愿意相信是君主昏聩无能。
因为有一个人能犹如在世神明一般祈祷着、期盼着,实在是自救不得之后,能怀有的唯一希望。
那她的希望在哪里?
难不成还是那个恶劣的秦铭不成?
可笑!
姚霁嗤笑了一声,调整了姿势,卧倒在龙床上,蜷缩着闭上了眼睛。
刘凌批阅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把那些奏折批完,当他从肌肉酸痛的紧张感中解脱出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脚边睡着一个“神仙”,身子不由得一僵。
今日值夜的是舞文,见皇帝抻个懒腰也能“抽筋”,心中暗暗担忧,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要去昭庆宫一趟,让张太妃吩咐膳房炖个牛骨髓汤什么的,好让皇帝好好补补身子。
好在皇帝“抽”了一下后就恢复了正常,没有闪到腰,也没扭到脖子。
“陛下,是不是要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