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笙的哭声马上把席面上的宁王妃给惊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好几位命妇。
一眼看到许如眉抱着自己的孩子,宁王妃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她嫁来宁王府一年,虽然平日里没怎么接触许如眉,但王爷的这位侧妃给她的印象不是很好,说话尖酸刻薄,不堪入耳。
所以,宁王妃平日里能避则避,就连侧妃每天要来正院给王妃请安这道礼都给她省了,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许如眉时不时地会发疯主动找上来挑衅刺激她,不过宁王妃从未真的跟她计较过,主要还是想着大家都是一起伺候王爷的姐妹,王爷平日里公务本就繁忙,自己身为正妃,若是还跟个妾室拈酸吃醋把后宅的事搬到台面上来让王爷操心,那就太失职了。
知道侧妃不喜欢自己,宁王妃也不会在她跟前摆架子特地去刺激她,这一年一直都是得过且过。
但她没想到,许如眉会打自己孩子的主意。
听着怀笙哭哑的嗓子,宁王妃心里就跟被刀子扎了一样疼,红着眼道:“妹妹有什么话好好说,别伤害我的孩子。”
本来宁王妃不出来,许如眉还没这么气。
一看到宁王妃,许如眉就想到自己怀里的孩子是傅凉睿跟那个女人颠鸾倒凤出来的孽种,心中越发恨毒了宁王妃,勒着襁褓的手加大了力道。
傅怀笙的哭声都开始接不上气了。
宁王妃心如刀割,捂着胸口,“我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啊,你自请下堂,把宁王妃的位置让给我。”许如眉大言不惭。
宁王妃满心满眼都是孩子,哪还管许如眉提什么要求,她想都没想,就要点头。
“做梦!”一旁傅凉睿的声音冷到极致。
许如眉站的位置正在荷塘边,这也正是众人不敢贸然靠近她的原因,就怕她一个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举动来。
杜晓瑜出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儿子小小的一团站在人群里凑热闹,她上前,低头问他,“你们看什么呢?”
小离忧指了指前面的许如眉,说,“看傻子。”
气氛正僵持,现场无一人说话,小离忧的声音虽然奶声奶气,但还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
有那么几个女眷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杜晓瑜无语片刻,嗔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嘴,自己看向许如眉,见她手里抱着的正是傅怀笙。
刚满月的孩子哪里能见风,这会儿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当母亲的听了,着实觉得撕心裂肺。
前面傅凉睿和许如眉还在谈判,但很明显,许如眉不肯让步,非要傅凉睿休了宁王妃把她扶正,否则她就把傅怀笙扔下池塘。
杜晓瑜听到这里,嗤笑一声。
众人回头,见是太子妃,马上让开一条道。
对上杜晓瑜极有穿透力的目光,许如眉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神情明显带着些恐惧。
所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跟傅凉枭在一起久了,面对外人的时候,杜晓瑜的眼神便像极了他,具有一定程度的震慑力。
当下许如眉就被吓到了。
“你……你站住!”
许如眉见杜晓瑜大有朝着自己走来的架势,她心慌,忙用手中的孩子作为威胁,命令道:“你要是再不停下,我就真的把孩子扔下去了。”
“许侧妃这是做什么?”杜晓瑜看着她,“今日乃宁王府的大喜日子,人人都在为长公子的满月而高兴,你作为庶母,不疼他爱他也就算了,还想着把他扔到水里去。你这一扔倒是轻松,许丞相他老人家若是因此而不中了,将来九泉之下怕也不会放过你。”
都已经这一步了,许如眉只能破罐子破摔,“你少拿我祖父恐吓我,杜晓瑜我告诉你,我不怕。”
杜晓瑜不怒反笑,“许侧妃胆大包天,几年前你连那种事都敢做,当然不怕本宫。”
傅凉睿眼皮一跳,眸光复杂地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却在此时止了声,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许如眉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脸色大变,抱着傅怀笙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
“许如眉,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乖乖把傅怀笙交出来,本宫便不与你追究,否则要真追溯到当年,本宫怕你吃罪不起!”
许如眉看了一眼杜晓瑜,又看了一眼傅凉睿,情绪彻底崩溃了,“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害的我!”
“若不是你先招惹本宫,当年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下场。”
趁着此时,杜晓瑜递了个眼色给许如眉身后房顶上已经若隐若现的暗卫。
几个暗卫齐齐跃下,许如眉正崩溃,完全没空理会哪里不对劲,也没想着回过头看看。
等脖颈一凉,发现自己被人从后面用弯刀架住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手一软,襁褓落下来,被另外一个暗卫稳稳接住,上前交到了杜晓瑜手里。
杜晓瑜看着怀里哭得脸色通红的孩子,心疼不已。
宁王妃这时急急忙忙跑上前来,早就哭肿的眼睛在看到孩子时又落了泪。
杜晓瑜把傅怀笙交给她,嘱咐道:“以后能把孩子带在身边就尽量带着,下人多半不可尽信,为财卖主的不在少数,今日若非来得及时,孩子不定因为那个疯女人而出了什么事呢!”
宁王妃点点头,谢了恩,从杜晓瑜手中接过孩子,抬目扫了扫,负责伺候长公子的那几个大丫鬟和奶娘果然不见了踪影,想也知是被许如眉给收买了。
傅凉睿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确保孩子无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让宁王妃把他抱回房间去。
杜晓瑜看向傅凉睿,“这是宁王的家事,本宫本不该贸然插手的,但今日情况特殊,说了些不得已的话,还望宁王别介怀。”
旁人可能听不懂,傅凉睿却懂了。
杜晓瑜刚才那番话在最后关头急急收了口,本意只是为了恐吓许如眉,让她自乱阵脚,而没真的打算捅破中秋宴的真相让他难堪。
她此时与他说这些,就是不想他误会从而作为报复把山洞的事捅出来让傅凉枭知道。
如此一来,两人算是在无形中做了一场交易。
傅凉睿垂下眼睫,“今日若非七嫂,怀笙不会安然无恙,七嫂的大恩,我铭记于心,改日定当亲自登门致谢。”
杜晓瑜淡淡看了还在抓狂的许如眉一眼,说:“许如眉你府上的女眷,你自己看着处理吧,宴席也进行得差不多了,本宫告辞。”
说完,转个身缓步往前走了几步。
小离忧主动把小胳膊举高高要娘亲牵,然后扭转脑袋,冲着许如眉翻了个大白眼,轻哼,“傻子!”
杜晓瑜无奈,问他,“你怎么骂人呢?”
小离忧反问:“哪个贼会大白天的偷孩子?”
杜晓瑜被他问住了,失笑着摇摇头,心中却暗暗唏嘘。
宁王府是亲王府,就算守卫没有东宫森严,该有的暗卫也必不会少,只不过今日刚好她带了一批暗卫来,所以抢先宁王府的暗卫一步钳制住许如眉救了傅怀笙。
虽然知道许如眉不可能成功,如今想来还是觉得后怕,就跟看到自己孩子被人掳走是一样的心情。
母子俩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宁王府不少下人,由大管家送杜晓瑜母子出府。
到了大门外,杜晓瑜正准备牵着儿子上轿,就听到身后传来傅凉睿的声音。
杜晓瑜回头,见他手里捧着个锦盒。
小离忧见着锦盒,眼睛亮了亮,看起来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傅凉睿上前,摸摸小离忧的脑袋,“今日若不是小侄及时跑来告诉我,事情恐怕会更严重,这是给小侄的谢礼。”
一边说一边把锦盒递给小离忧。
小离忧没接,问傅凉睿,“十一叔叔,这里面是什么?”
傅凉睿早在太后和许皇后那听说了这小鬼灵精跟他爹一样非好的不要,他弯弯唇,笑得温和,“是从西洋来的玩具,咱们这边可买不到。”
小离忧不懂西洋是啥,在哪里,但他一听说这里买不到,就知道是好东西了,笑呵呵地接过。
他人小,胳膊又短,这么大个锦盒,完全抱不住,刚到怀里就往下滑。
杜晓瑜一把接过去,说:“娘亲替你拿着。”
傅凉睿看向杜晓瑜,“给七嫂的谢礼,我还没想好,等小离忧两岁生辰的时候一并送来。”
杜晓瑜并没打算要他的谢礼,“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看着对方温润的眼神,杜晓瑜有些不确定了。
到底自己当初被蒙住眼睛在山洞里遇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如果是,一个人的前后反差能有这么大吗?
山洞里那个人把身居高位冷眼旁观的凉薄展现得淋漓尽致,而眼前的这位,起码第一眼看上去是个谦谦如玉的君子。
如果二者不是同一人,那这声音也太像了。
往前走了几步,杜晓瑜突然回过头,却见他在目送着自己走,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七嫂还有事?”傅凉睿站在原地,宽大的袍袖被风吹起,已为人父的他俊美依旧,言谈举止间还添了几分成熟内敛。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去过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没事,兴许是我想多了。”杜晓瑜灿然一笑,这次再没犹豫,牵着儿子的小手上了那顶华丽的轿子。
傅凉睿双手负在身后,修长的指节微微蜷了蜷,一直目送着轿辇消失在长街尽头才转身回府。
许如眉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到底是丞相府出来的,又还挂着个侧妃的名分,没有宁王的许可,谁也不敢对她如何。
傅凉睿没去看她,第一时间到了宁王妃的房里。
傅怀笙喝了奶,已经睡过去了。
宁王妃正一眨不眨地守在床前,面上还残余着几分后怕。
见到傅凉睿进来,她也顾不得一直恪守的礼数了,站起身来就扑进他怀里,眼泪掉个不停。
傅凉睿回抱着她,轻声安抚,“别怕,没事了。”
宁王妃抹了泪,说道:“以后能不用奶娘就尽量不用奶娘,妾身听太子妃说,她的两个孩子都是自己喂的,妾身也自己喂,以后再不敢单独把孩子交给奶娘和丫鬟了。”
傅凉睿知道她因为今日的事打击不小,也没反驳,点点头,“好。”
始终没听她提及许如眉,傅凉睿又觉得于心不忍,“侧妃那边,本王会尽快给你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