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老韩头和李二妹听得一头雾水的。
“我是这样想的,我走之后,石记的事情就由石头负责看着,他和建国打小一起长大,亲得跟兄弟似的,这一点倒是信得过。等大哥跟郭红姐结婚后,店里的事就交给嫂子管着,她现在对店里的事已经上手了,跟石头媳妇关系也处的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等生意做开了,再把本金还给我就行。”又转过头来,对韩靖说道,“我这去部队后想经常回家,恐怕也是不太可能了。这往后咱爸妈就希望大哥和嫂子能多照看着点,也替我这个女儿敬一分心。”
“你这是啥话啊?自个儿的爹妈,我还能不管了不成?你放心,咱家还有我呢!就是以后你嫂子进门了,你也是不用担心。”
“是啊,家里你就不用担心了。倒是你,到部队那种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得来。你给我千万记得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家里讲。要实在是不行,咱就回来。”李二妹说道后面,都带着哭腔了。这女儿养了二十几年了,从来没离开过自己,现在说走就走,以后一年也不知道能见上几次的,你叫她能不伤心吗?
“你这老货,怎么又来了!这闺女随军是好事,这小两口的一起过日子,不好吗?就你成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啊!”
“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能不心疼么!要不是你,我闺女至于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吗?……”
又开始了,这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他们这样吵了。韩梅揉揉太阳穴,抬头与韩靖对视一眼,对方回了一个无奈的笑,两人就偷偷溜走了,他们可不希望待在这,让他们的耳朵继续饱受摧残。
……
☆、老爹的秘密
晚上韩梅就住在娘家,夜里感到口渴,到厨房去倒水喝。路过老韩头和李二妹的屋外时,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说话声。相似的场景,让韩梅想起了上辈子,自己在嫁给赵建国之前,担心老妈会被自家老爹说服了,而应下这门亲事,也在父母屋外听过墙角。当时因为是冬天,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她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什么知青啊、工地什么的,其他听得也不是很清楚。然而,就在第二天,原本极力反对自己嫁给赵建国的母亲,就这样突然地倒戈了。虽然没表示赞成,但只要老妈不反对,她都是嫁定了。
那晚老爹究竟说了什么?这一直是韩梅心中的一个谜,上辈子到死,她都没能解开。现在想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对了。韩梅叹了口气,正要走,就听到自家老妈十分气愤地说道,“我就是心疼我家闺女咋了?还不对了?你个老不死的也不知道当初哪根筋搭错了,非得把好好的一个闺女嫁给赵建国那小子。”
现在已经接近夏天了,屋里闷热,房间的窗户大开着,韩梅静静地蹲在窗户底下。
“好了好了,怎么又扯出这事来了。我只是让你别一个劲地由着她,你个做妈的也不劝劝,这女人家还是在家照顾好自己男人就够了,哪用得着到外面去抛头露面的。”
“你别躲我话!上次就被你给绕了过去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
“你倒是说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实交代,你跟赵怀民是什么关系?”
老韩头一听,猛地回头,吃惊地看着李二妹问道,“你咋知道的?”
“上次梅子回门那天,你喝醉了,听你说的。”
“你都听到什么了?”
“你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赵怀民,对不起赵怀民的,你到底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了?”
……
隔了很久,韩梅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二十多年前,我和赵怀民还有邻村的几个人一起到外地打工。”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那时不是还没和你好吗?”
“那算起来也是二十三、四年前的事了。”
“嗯,那时我们在一个建筑工地做工。那年的年景不好,地里没什么收成,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的,才会想着出来多挣点钱回家。赵怀民是大城市里下放到村里的知青,看他那样,就是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拿拿笔杆还行,连锄头都使不好的人,更别说干什么体力活了!原本那工地的管事是不要他,其实这事也不怪人家,别人扛水泥包一次就是两包,来回还不带气喘的,他扛个一包速度比别人慢不说,连走都走不稳。那管事一看这样,就说他做不了这活,让他走人。最后还是我们几个老乡帮他求的情,好说歹说的总算让管事同意留下了他。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我们几个外地来的工钱会比他们本地的人便宜上一些,而且还比他们好管理,那些包工头们最是喜欢我们这种打工的了。管事也是看我们是一起来的,不好分开,再加上赵怀民还是个识字的,留下来,说不定以后用得上,最后也就答应了。
工地上的生活很苦,那时候我们每天都要早早地起来,挑砖块,扛水泥。中午太阳最大时,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晚上还要架起大灯,继续赶工,夜里就睡在工地上临时搭的棚子里。
赵怀民不怎么爱说话,其他人收工后经常会在工地上玩上两把,他从来不会参加。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低着头,写着什么东西。
管事知道赵怀民读过书,认识字,就经常让他帮着填些单子之类的,平时也比较照顾他。这样却惹来了其他民工的不满,他们老是当着他的面笑他,暗地里给他下绊子。赵怀民倒是一次都没搭理过他们,该咋样还是咋样。那些人见他不反抗,就更过分了起来,有好几次,差点都打起来了。有时候我们这些老乡看不过了,也会帮着说上两句。但后来看人家赵怀民自己都无所谓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我听说赵怀民是在工地上做工时出意外死的?”
“嗯,我还记得那天天气非常的热,我刚好要收工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叫‘小心’。还没等我回过头去看,就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直直地撞到前面的水泥包堆起的矮墙上,倒在了地上,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我当时都被吓懵了,趴在地上半天没敢抬起头来看。等我回过劲来才发现,原来是整个脚手架倒了。我刚好趴在脚手架与水泥堆形成的缝隙下,没被砸中。而赵怀民就躺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根钢管就那样横穿过他的肚子,血流得到处都是。我想爬起来看看他伤得怎样了,可是我根本动不了,只能那样看着他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等他们搬开脚手架时,人已经没气了。
出了这事之后,我就回来,没在工地再干过了。后来听说那工地的负责人给了刘秀一笔钱,把这事给了了,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事我憋在心里都二十几年了,一直也没对谁说过。我老是想吧,要是当年赵怀民不推我那么一下,他应该是来得及躲过去的。越是这样想,我这心里就越难受,老觉得欠了他们赵家的。后来你进了门,咱儿子、闺女也出生了。可能是当爹了,想的也比以前多,有时候我就想吧,要是有一天我也像赵怀民一样,就那么突然地走了,剩下你们娘儿几个,这日子该有多难过啊!”
“说啥胡话呢!”李二妹瞪了他一眼。
“我总是觉得是我害了赵怀民,害得建国那么一点大,就没了父亲。跟着他娘改嫁,在陈家,继子不算个继子的,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后来当了兵又把自己亲事给耽误了,快要三十了还没成家。”
“所以,你就把咱家闺女送给人家,帮你还债啊!”
“你这婆娘说的是什么话啊!”
“我说的什么话?这事情不是明摆着吗?我就是心疼我闺女。”
“你以为就你心疼闺女啊!告诉你那也是我闺女,可这不是没办法吗?况且,建国人还是不错的,咱闺女跟着他准没错!”
“人不错?人不错能当饭吃啊?他人不错,怎么不见别人家的姑娘嫁他啊?”
“这不嫁都嫁了,你还想怎么着吧?”
“我……我也没想怎么着,就是心里不舒服。”
“好了,这的确是咱欠人家的!你有什么不满都朝我来,有什么火都朝我发。在孩子们面前,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的,这事情可不能让孩子们知道。”
“这还用你说,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
韩梅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半天了都睡不着,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在父母亲屋外听到的话。
原来自己家是欠着他们赵家一条人命的。难怪老爹要拒绝那些来说亲的,看来他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要把自己嫁给赵建国的,而且,恐怕这种想法在他脑子里面,存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上辈子,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爹的自己的婚事上这么坚持。如果说前世自己和赵建国的婚姻是失败的,那么可以说导致这场婚姻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自己的不成熟,赵建国的不懂表达,两地分居带来的疏离都是原因。李启民只是一个诱因,如果没有他,也许自己和赵建国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在所有的这些原因之中,自家老爹对自己的隐瞒,可以说给这段婚姻,在开始之初就埋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