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懵了几秒,不料话题转得如此之快。他意识到问题不轻松,于是轻咳两下正经起来。
“沈爷,您高见?”
沈南逸站在窗边,楼下玉兰树叶凋零,没有去年的垂死之态,仅仅是随了季节,要枯萎了。
他说:“我建议把每一期都当做最后一期来做。所有好的稿件、作品,全都刊登上去。”
“如果某一天停刊,至少不留遗憾。”
李象旭沉默许久,轻轻嗯一声。他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也晓得前路将会面临多少问题。
李少爷三十几岁的目光阅历,看得不如沈南逸遥远。他只是想现在去做这件事,至于什么时候是个头,他才不管。
天山北麓又下雪了。
早晨刚晴朗没多久,下午呼呼吹起风来。阴云盖着山尖,似一层厚棉絮。这条外景着实不好拍,魏北穿着女式宽摆龙袍行走在树林间。
四周郁绿一片,唯有他是一抹红。鲜艳扎眼的身影,鬼魅极了。白雪覆盖地标,蒋雨这个朝廷走狗骑马狂奔而来。
魏北需要波澜不惊地停下脚步,再等待蒋雨的马蹄声近。而剧情中,疾驰的蒋雨不知前方有人,等他狠狠拽起缰绳时,马蹄只应距离魏北的俊脸几厘米。
堪堪擦过,堪堪停下,惊险得很。
可魏北不能闪躲,特别是眼神,不能有丝毫惊恐。他要优雅而淡漠地注视蒋雨,以狐狸精该有的姿态去勾引。
朝廷走狗该是见过无数美人,蒋雨为皇上身边红人,什么倾国倾城的佳丽没有。可他后仰在马背上,低头去看魏北时,必须惊艳。事实上,那一瞬无论在剧中,还是现实中,蒋雨都真正惊艳了。
他的视线穿过马蹄,带起碎雪与泥土。泥泞味儿清晰可闻,脏污的雪块溅在魏北上。
蒋雨立刻领悟了“肤犹胜雪”的含义。
狂风吹得黑发飞舞,衣摆也飞舞。老绣的腾龙金光潋滟,整个画面色彩明媚,视觉冲击感很强。
而魏北的眼神太过迷人,浓密的睫毛扑闪。不等蒋雨停下马,他便柔柔地唤一声,“公子......”
蒋雨被他叫得魂儿都没了。
“咔!”
王克奇气愤地摔了剧本,拿起扩音器朝着蒋雨大吼。
“台词台词!我让你不要忘记说台词!怎么回事!第二次了!”
蒋雨赶忙朝王导道歉,牵着马匹往回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王导。下次不会了,我们再来再来。”
他转过身咬牙泄愤。这他妈要不是魏北那个小浪蹄子惹得他春心乱起,能出这事儿。
说到底还是那个“狐狸精”太有本事,不愧平时就干着伺候男人的勾当。
这条来来回回拍了好几遍,最终通过。魏北已冷得没什么知觉,蒋雨等人围在机器边看回放,魏北哆哆嗦嗦地走到椅子边,拿了棉服裹身上。
这身戏服美是美,但薄。很薄。如果在里面加毛衣,会有轮廓影响美感,压根不行。魏北完全是硬撑着,穿它拍了一天。仿佛血液冻住,连骨头缝儿里都全是冰渣了。
晚饭没吃几口,他灌下几杯热水,胃不舒服,早早与剧组同事问候完毕。
天黑得早,魏北钻进帐篷宽大的睡袋里,准备休息。昨天睡眠不足,希望今夜能补上。
他躺下没多久,帐篷外还有几处灯。王克奇烧起的篝火极亮,映在帐篷上。树木的影子层层叠叠,摇得像妖精。
魏北闭上眼,戴上耳机听歌剧。他努力让自己放松,试图进入睡眠。
半梦半醒间,感觉帐篷外有人说话。很低很低,或许是两个人在交流。
魏北感觉要睡着了,歌剧声已离他远去。大脑昏沉沉的,四肢如在云端。这是个好兆头,今晚能有好眠。
忽地,帐篷裂了一条缝。冷空气狂欢似的冲进来,魏北感觉寒凉,迷糊地抬了头。他刚睁开眼,却正面迎来一个男人高大的轮廓。
很黑,看不清正脸。
冷风过于强大,山间凛冽的气息钻进魏北鼻腔。他张了嘴,睡意猛地就散了。
“你——”
“唔!”
男人遽然压上来,强势地捂住魏北嘴唇。手掌冰凉,指尖有熟悉的烟草味。
明明那么凉,却烫得魏北眼眶霎时一红。
“别喊,剧组都休息了。”
男人沉稳沙哑的低音炮绕在魏北耳边,灼热地挠着他心弦。
魏北没有动,片刻后移开身子挪出空位。
男人脱了外套与鞋,进入睡袋。寒气沾到年轻人身上的温热,恰似吃了春药。他抱住魏北往下拽,胸膛相贴,年轻人僵直身体。
黑暗中,心跳几近暂停。魏北咽口唾沫,男人熟悉的香味渗透帐篷内每一丝空气。他无法思考,嘴唇张了张,艰难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沈南逸。”
而沈南逸的手指穿过魏北发丝,轻轻梳理一会儿就把他按进怀里。
他不多言,只叫魏北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