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讲究一个因果循环,吕兰,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儿子和你的女儿,他们会重走咱们的老路。铁子他像我啊,他很爱小井。有时候,连我都佩服自己的儿子,一根筋得有些可怜又可恨,哪怕他明知道感情无望,明知道他也许一辈子都再也得不到她了,他还在咬着牙齿坚持,他的爱不分对错,不管青红皂白,不管世事如何看他,他就只管放开手去追随她的脚步。”
“你觉得他做得对吗?”年妈也笑了,声音有些干哑。
双手抚了抚脸,范援朝说得艰涩:“吕兰,我不如我儿子。”
视线瞄向他,吕兰没有说话,
停顿了几秒,范援朝又有些吃力的将脸从手心抬起。这个从军了一辈子的男人,肩膀还是那么挺直,不过声音却有着一丝迟疑,接下来的问话,更是他考虑了一辈子也没有结果的问题。
“吕兰,如果……”闭了闭眼睛,他不知道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她看着他。
再次注视了她良久,范援朝声音略缓:“如果我当初也能像今天的铁子那样坚持,咱们今天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吕兰突然笑了:“如果有了那样的如果,今天就没有铁子和小井的缘份。兴许我们的曾经,就是为了成就他们两人的孽缘!”
“吕兰!”范援朝声音有些激动。
她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不过,她的答案却就在答案。
如果当时的他能够再跨前一步,就不会范铁和年小井的出生……
也就是说,他不敢再想。
时光早已蹉跎了岁月,范援朝声音哽咽了。
“那个时候的我不懂,你会不会给我一个这样的答案。吕兰,后来我结婚了,我想忘记你好好生活,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却发现最终总是只有一个人在路上行走。我没有目标,没有终点,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不管家庭,婚姻还是事业,只是被人推着惯性的往前走,父母,朋友,所有人都告诉我,应该这样走,这样走才是对的……我也一直走啊走,我从来不敢回头,就怕一回头,就会奔向你的方向,就怕看见你过得不好……。”
对于他的剖白,吕兰没有表情。
“我一直过得很好,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我看到了……你和他过得很幸福。吕兰,铁子他妈过世后,其实我一直在努力,我想……但是,老年他是我的战友,他信任我,我真的不想破坏他的家庭。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混蛋了!”
目光有些湿意,吕兰笑了起来,“他一直挺惦着你的。临终的时候,还不断和我说起,一直记得和你在乌斯河的时候喝过的糯米酒。”
糯米酒……
一字一字,她的声音看似平静,却比世界上最为尖锐的刀刃还要锋利。
活生生地插入了范援朝的心脏。
那晚,乌斯河边的月亮很圆,他请了自己战友吃饭喝酒,不过是为了灌醉他,然后能摸上她的床。
也正是那一天晚上,喝醉了酒的老年半醉半醒中找不到妻子,出来寻找时失足滚落营区正在修建的工事,摔断了一只腿,然后不得不复员回了农村家乡。
他的复员也彻底带走了她,而他永远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见到她平静得没有愤怒的目光,范援朝面色有几分凄惶。
“那是他不知道,我范援朝有多么畜生。”
“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觉得你是好人,没有*的架子,人又憨直,对战友又义气……”一点点数着,吕兰边说边笑,只有眼睛是红的。
范援朝额上的青筋暴突了一下,突然激动了起来,“吕兰,你本来就是我的!”
说完,自己又吓了一跳。
多少年没有这么急切的少年情怀了?一叹气,深呼吸一口气,他又强自镇定着自己:“对不住,我有点儿激动了。吕兰,不怪你,都怪我自己不够坚定。我那时候太恨你了,恨不得掐死你,我想不通,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轻易就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都过去了!一晃就是一辈子!”
“我记得我说过,一辈子都不会负你的……呵呵……结果,我偏偏才是负了你一辈子的那个人。”
摇了摇头,吕兰觉得有很久没有想过那么多事了,突然有些疲惫。
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依旧靠在墙壁上。
“好了,你回去吧,让人瞧到不好,范司令员。”
看着她,看着她面上似乎化不开的疲惫与疏离,范援朝站起身来,缓缓离开。一步一步走得有些艰辛。
背后,传来她的声音。
“我能接受你金钱上的帮助,因为我女儿需要。就当……是你当年欠老年的,用来救助他的女儿。不过,我更希望你能想办法把你的儿子带走!他是一个好孩子,犯不着为我家没有福气的闺女毁了一辈子的幸福。”
幸福?!
想到自己的一生,范援朝没有回头。
“他长大了,我管不了他了!”
当然,他也不想去管。
说完,吁了一口气,情绪不再外露,他大步离去了。
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吕兰知道,这才是现在的范援朝。
记忆里那个少年,多年前便已经死了。
——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一场雨,一场灾,一声灾难的事故,带给宝柒的不仅仅是感冒,差一点就活生生地要了她半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