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管家倒是不图什么钱财,万老爷待他一向不错,每个月的月钱完全够他生活,并且生活得很光鲜了。可一想到三少爷和二夫人,他也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决定加入其中。
喻管家从小也算是读书不少,做起事情来也是有条有理,他劝住了那些想要贸然上山的下人,让大家在上山之前好好坐下来商议一个对策。对付这样能吃人的猛兽,肯定不能硬来,必须要智取。
其实喻管家想的办法和喻广财决定在晚上用来引伥鬼的方法大同小异,这猛兽喜欢吃人,那就用人做诱饵,然后布下天罗地网,将它擒获。喻管家知道老爷对这头猛兽的恨意,于是决定生擒它。
按照部署,需要一个人脱光了站在深山之中,其余人全部埋伏左右,在人站的位置周围,布满猎人打猎的巨钳,只要这猛兽踩到巨钳就会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再用大网将它网住,捆入一个铁笼之中。
准备好了所有的工具之后,现在就差一个愿意站出来做诱饵的人。这猛兽想必动作迅猛,虽然整个计划非常周密,只要猛兽靠过来就会被巨钳夹住,可为了防止万一,还是得挑选一个反应迅速的壮年才行。
就在大家都推脱之际,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人就是喻管家的亲侄儿喻大权。喻大权在万家是出了名的大力士,并且干起活儿来非常卖劲,大家也都纷纷同意了。
在后山脚下,众人布下这个陷阱之后,让喻大权脱了衣服站在其中,在他的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摆满了巨钳。只要这头猛兽靠近,除非它能够准确地在巨钳的间隙间跳动,不然就一定会被众人擒下。
众人隐蔽在山林中,等了差不多三个时辰,那头猛兽终于出现了。它身体的形状跟狗差不多,嘴巴上长着两颗长长的獠牙,四只腿的爪子差不多外露了两三寸,它喘气的声音就足以吓倒众人。
喻大权站在陷阱中间,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都已经脱了精光。那头猛兽从山上下来,围着他转了一圈,见喻大权没有什么反应,就突然朝着他扑了过去。这一猛扑,跳到了离喻大权将近一米的位置,刚一落地,一双前腿就被钳住。它被这阵剧痛弄得大叫起来,这两个钳子完全激怒了它,它根本就没有要后退的意思,再次朝着喻大权扑过去。好在喻大权反应也比较灵敏,果断地闪过身子,猛兽从他的身边扑过,没有伤到他。猛兽再次掉落到喻大权另一边满地的巨钳之中,四只腿都被钳住,血流如注。
这时候,众人纷纷从隐蔽的石堆后面钻出来,用大网网住了这头已经无法逃脱的猛兽。他们将它捆得死死的,然后装进了一个铁笼里,从后山抬了回来。
万老爷见到这头猛兽的时候,正想着如何处死它,来泄心头之恨。那头猛兽或许是感受到了万家老爷对它的杀意,在铁笼之中挣扎着,还龇牙咧嘴的,做出一副要撕了万老爷的架势。万老爷自然更加火冒三丈,对喻管家说:“把那把敲楼板的斧头拿下来。”
这把斧头是专门用来建房子的时候砍大树和敲房梁的,大得完全可以将一头肥猪砍成两半。喻管家命人去取来,听候万老爷的指示。
万老爷想了想,临时改变了主意,要先将这猛兽的两颗獠牙拔下。于是找来一个打狗的钳子,将这猛兽的脖子钳住,拖到了牢笼边上,叫人用锤子将它的牙齿活生生敲下来。那头猛兽忍受着剧痛,在牢笼之中并不服输,依旧狂叫着。万老爷又命人来锯腿。
最后,这头猛兽几乎是被众人分了尸。这猛兽常年生活在山林之中,膘肥身健,下人们提议将它炖来吃了。万老爷不但没有反对,反而说在炖好之后,一定要端一碗给他。
喻广财等人听完之后,纷纷咂舌。曾银贵像是想要为那头猛兽鸣不平,爷爷伸手将他按了下来。
喻广财说:“这也没有啥子稀奇的,就是杀一头野兽嘛,兄长确定没有遗漏啥子内容?”
“哈,广财兄弟果然是行家,的确有内容。”喻管家笑道,随即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在大家将这猛兽炖来吃了之后,我发现这猛兽的脑袋不见了,因为在我们这个地方,通常杀狗都有这种习惯,吃了狗肉,要将狗的脑袋埋在地里,传说狗比较通灵性,也是以防万一。”
“那后来呢?”爷爷问道。
喻管家接着说:“我后来去打听之后,才晓得原来这猛兽的头已经被喻大权给埋了,喻大权平时做事情有些粗犷,我担心他有所失误,就将他埋的脑袋挖出来看,脑袋的确在土里,只是很奇怪的是,它的天灵盖上多了一道伤口,那条伤口不像是无意中弄上去的,像是被啥子东西钉进去,而且还钉得不浅。”
喻广财听后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兄弟是不是发现了啥子?当然,我也不太懂这个,有可能那道伤口没有啥子特别的意义。”喻管家说。
喻广财摇摇头:“不,恰恰相反,正是这道伤口,最后害死了你的侄儿,还有可能害死更多的人。”
“咋个回事嘛?”喻管家问道。
“是这样的,天灵盖下两寸,是人的命根,这个根不只是人在活着的时候,更是在死的时候。我们这一行的,有一种法器叫作灭灵钉,这种钉只要从人的天灵盖上钉下去两寸,就会让人在死后魂飞魄散,连投胎转世甚至是下地狱的机会都没有。”喻广财说。
喻管家听后,很快发现了问题:“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它的魂魄不会再害人了啊?”
喻广财点点头,继续说:“你说得对,我刚才只是说了灭灵钉,可还有一种东西,这样办了之后,只会有一种效果,会导致这个人死了之后,魂魄游离在阴阳之间,入不了地狱,永远无法投胎转世,而这种代替灭灵钉的法器就是桃木剑,或者桃木桩。”
“这个喻大权也太狠了吧?”曾银贵有些难以忍受。
喻管家在一旁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是明白我那个侄儿的,他一直喜欢二夫人,二夫人被这猛兽吃了,他其实比哪个都要难过,也不晓得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做法,最后还害了他自己。”
喻管家说完之后,忙着去做其他的事情,就迈出了后院。
“这狗没人性,抓着人就吃,这人也没人性,抓着狗就吃。”曾银贵说。
“所以你们要记住,仇恨永远解决不了事情,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只会让深陷其中的人失去更多的东西。”喻广财说。
爷爷听后,上前问道:“可是现在这猛兽肯定是听不懂人话的,对它来说,饿了就要吃人,生气了就要杀人,如果要中断这一切,现在就应该挖出它的脑袋,用灭灵钉灭了它。”
“你这个倒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它害人在先,如果它不再继续害人,我们完全可以放它一条生路。只是,如果现在去灭了它的魂灵,那三个伥鬼的下场将会与它一样,三少爷、二夫人和喻大权,最终都会魂飞魄散。”喻广财长叹了一口气,“现在需要将他们三个送走,再看需不需要走你说的那一步。”
爷爷听后,赞同地点点头。
喻管家讲述的这件事情,让爷爷一整个下午都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他好几次在脑海中描绘当时众人屠杀那头猛兽时候的情形,觉得那应该是他见过的最血腥的场面。可仔细再往回想的时候,他又觉得这头猛兽的确该死,他也完全能够理解当时万家老爷的心情。这种心情,就好比当初张七被无头塘水下的怨念所杀时,他心中的感受。当时的爷爷无法抓住那一团怨念,如果这个怨念是一个活人或者是一个亡灵,他肯定也会让这个人或者亡灵死无葬身之地。
那天下午,爷爷一直在后院里陪着莫晚和罗琪制作纸扎。不过这时候的爷爷再不会感觉到自己一个男人形单影只,曾银贵因为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对罗琪越加表现得殷勤。罗琪也明白他的心意,并不推辞。
罗琪的纸人在做完第一遍之后,自己并不太满意,也让爷爷和曾银贵帮忙看了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的。综合了两人的意见,罗琪将纸扎推翻了重新描绘重新编。她说,这是她入行这么久以来,做得最认真的一个纸扎。
“以前咋个就没有见你这么认真过?”曾银贵问道。
“其实今天喻管家在讲整件事情的时候,我是非常理解喻大权的,他肯定非常爱这个二夫人,这种爱可能我们都没有办法理解,我听喻管家说,喻大权是二十五岁的时候开始在万家做事,也是那一年,这个二夫人嫁进了万家。也就是说有可能这个喻大权对二夫人的喜欢,在她嫁入万家之前就有可能开始了。在来到万家之后,他每天与二夫人朝夕相对,也许他已经很满足了,可没想到这头猛兽最终毁了这一切,他自然不会放过它,要用最毒辣的方法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恨意。”罗琪一边编着竹篾,一边说道。
曾银贵听后,好像并不太能理解罗琪口中的话,而是说:“我看你是看上这个喻大权了吧?”
“对啊,就是看上了!所以要烧一个最好看的二夫人给他。”罗琪也赌气似的说。
“说起来这种感觉我还真有点怪怪的,你想想啊,这个二夫人以前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要烧一个二夫人送给这个喻大权,这像啥子话,如果这个二夫人要是还活着的话,那不是……”莫晚说道。
“如果二夫人还活着的话,这种做法,那是要折阳寿的。”爷爷说。
曾银贵又插了一句:“那我问你啊莫晚,如果有一天峻之出了啥子意外,你愿不愿意照着你的样子做成一个纸人烧给他?”
莫晚摇摇头:“如果有一天峻之出了意外,再也醒不过来,我肯定不会这样做,我会随着他去。”
莫晚的话,让爷爷顿时就震惊了。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莫晚出了什么意外,他会不会有这样的勇气。
“那你呢,罗琪?要是有一天我出了啥子意外,你愿不愿意这样做?”曾银贵转头问道。
罗琪放下手中的活路,盯着他:“一天到晚不晓得想点好的!出了啥子意外你高兴,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他们还不晓得好难过的!”
说完,罗琪搬着她的一大堆材料朝着后院的长廊走去。她拉起莫晚:“走,这群男人都是没良心的!”
莫晚笑了笑,给爷爷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帮着罗琪搬着东西朝后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