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兰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这才差不多。”然后又道:“姑娘,我们等下洗完衣服,尽量早些回来,奴婢有个小东西,想要送给你。”
秦落笑说:“好。”
傍晚,秦落涣完了这天的要洗的衣服,蓼兰则去拿了晚饭,然后如约回屋。
两人吃完这天的晚饭,秦晚收拾好碗筷,蓼兰便将自己藏好准备送给秦落的东西拿出来,满怀欣喜的递给了秦落。
“……”秦落接过蓼兰用自己头发做的两条发辫护额,眼眶一涩,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蓼兰却为了她,剪了自己的头发给她做护额遮挡她额上的黥梅。
蓼兰却满不在意的笑道:“姑娘,以后你带上这个护额,别人就不会对再对姑娘指指点点了。”
许久,秦落才哽咽着声音道:“蓼兰,谢谢你,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因为害怕失去……”有些自嘲的笑笑:“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你的大恩。”
秦落拉过蓼兰,千万无语,终化成一个拥抱,秦落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蓼兰,真的很谢谢你。”
因为身份有别,蓼兰先是有些惊讶和震惊秦落的举动,然后慢慢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痕,笑道:“其实姑娘,奴婢也是有私心的,如果……奴婢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以后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奴婢希望,姑娘能戴着蓼兰送给你的护额,姑娘一定会记得蓼兰的,对吧?”
那一刻,蓼兰好像早就已经预示到了自己的命运在不久的以后,即将走向终结。
秦落抬手,悄悄抹掉了眼泪,然后笑道:“我会一直记得蓼兰的。”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柏姬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里挣扎了半生之后,在一个寒梅落尽的午后,香消玉殒。
记得那天,是一个下过霏霏白雪的午后,中官令再次走进了掖庭,跟秦落说:“阿凰姑娘,大家让你去一趟重华宫,说是柏姬娘娘想要见你。”
中官令只说柏姬想要见她,却并没有多说别的。
秦落心知,此一去,必会无可避免的遇到独孤叡,可自己显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雪、还在下,只是下得略小了些。
一双黑靴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天地之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没有尽头一般,只余身后的脚印。
秦落打着一把朴素的青竹伞,在重华宫的宫门前停了下来。
不过多时,便看到柏姬身边的宫女从廊坊转角处跑过来,对秦落道:“阿凰姑娘吧?娘娘和殿下正在寝殿内等着姑娘呢,请随奴婢来。”
走到廊坊,秦落合上青竹伞,轻轻甩了甩伞上的雪,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柏姬娘娘玉体安康?”
宫女抬袖,拭了拭眼泪,回道:“娘娘精神看着挺好的,太医令说,娘娘怕是回光返照,就今天晚上的事了。”
秦落颔首,表示知道了。
来到重华殿门外,秦落将青竹伞放在门口,恰好听到屋内的母子俩正在谈心。
“……”
前面这母子俩说了什么,秦落并不知道,但秦落正巧听到独孤叡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的在质问柏姬:“这便是母亲再三派人阻止儿子回来救秦落的原因吗?那母亲知不知道,秦落是除了母亲之外,儿子最为珍视的瑰宝。”
柏姬悲怆大笑了起来,反质问独孤叡:“珍视?瑰宝?独孤叡,她比你复辟大靖,还要重要吗?”
独孤叡不语:“……”
秦落抬手,叩了叩门,扬声道:“罪女秦落,见过柏姬娘娘、建安王殿下。”因为秦落觉得,她并不屑站在门外偷听,有些事,有些话,还是当面问清楚的好。
屋内有那么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半晌,柏姬道:“进来吧。”
秦落抬手,推门进去,然后合上了那扇檀木门,才转身朝那母子两人而去。
此时,坐在榻边紫檀漆木凳上的独孤叡回过身,看了她一眼。
柏姬为人向来谦逊不争,从不摆什么主子的架子,抬手指了指右侧的榻榻米,示意秦落坐下:“坐吧。”
“谢柏姬娘娘。”秦落朝柏姬作了一揖后,在榻榻米上坐下了。
柏姬的精神此时看着尚佳,不愧年轻时洛神之称,难怪皇帝对她冷落多年,却仍对她念念不忘,脸上虽然略施粉黛,衬的气色好了不少,但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病态是脂粉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尤其是她的那一双杏眸,亮的出奇。
柏姬看着秦落,轻轻一笑,常年紧蹙着的眉心瞬间舒展开来:“我曾远远地见过你几次的,除了你小时候那次,你父亲带你来向我赔罪时,见过你一次,这多么年来,这么近看你,还是第一次。”
秦落心里向来不喜藏话,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柏姬娘娘召罪女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柏姬半倚在身后的高枕上,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秦落,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部《严华经》吗?你手上沾了那么多我大靖无辜之人的鲜血,你可曾有彻夜难眠时、看到那些大靖遗孤前来找你索命的冤魂?”
秦落静默良久,道:“记得,我看到过的,我经常梦到那些因我而死的人,钟国公,柏太妃,还有因我而疯的钟泠……太多太多,多到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柏姬一改以往温柔之态,盯着独孤叡,突然有些癫狂的大笑了起来,红着眼眶,道:“哈哈哈,独孤叡,你听到了吗?她亲口承认了,如此血海深仇,你还能确定你的心意是否坚定不摇吗?”
独孤叡只紧紧攥着藏在袖中的手,自秦落进来后,始终沉默不语:“……”
柏姬恨铁不成钢的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独孤叡不语:“……”
秦落听得微微蹙眉:“……”
柏姬看着自小就沉默寡言的儿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因为不久前动了气,所以一时有些喘不过来。
独孤叡连忙起身,俯身,拿过高枕,扶着她在榻上平躺下来,替她掩好被子,淡淡道:“母亲好好休息,儿子先送秦落出去。”